笔迹是没错儿,只是其上书着的却只有寥寥几行小字——
“路途平坦,已近云南,夫人勿念,家中之事亦不必过多操劳,珍珠粉需按时服用,万事当以保重身体为先。”
冯霁雯只一眼便将信上内容看完。
虽简短了些,但除了这些,似乎也没别的地方需要交待的了。
可想到他临行前夕之事,再有前几日她翻看账本之时的发现,冯霁雯心下却是矛盾丛生。
那日金伯送到她手中的账本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大爷取出了一千两黄金来,充到了她的嫁妆库中。
她初嫁到和家之时,家中情况拮据,她拿出嫁妆来贴补家中,和珅未有阻止,只道日后会加倍奉还,绝不叫她‘吃亏’。
眼下……还真就这么还了。
可一方面搂了她睡觉耍流氓还不许她多问,一方面又跟她算得这么清楚,这人该不是精神分裂吧?
还是觉得愚弄他人,将别人的思绪搅得一团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冯霁雯脸色不善地将信收好,回到桌边端起药碗,皱着眉将刺鼻的药汤一饮而尽。
小仙瞧见这一幕,却忍不住偷偷牵起了嘴角。
她觉得,她好像看出点儿什么来了……
“太太。”
冯霁雯刚将药碗放下,拿清茶漱罢口,便听得小羽进来传话道:“丁先生与钱先生过来了。”
“太太今日正要回去呢,没想到二位先生早一步找来了。”秦嫫在一旁说道。
冯霁雯今日是打算回和宅一趟的。
丁钱二人在厅中并未等得太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冯霁雯便过来了。
自上次丁子昱来英廉府之后,冯霁雯已有段日子未见他了。
香山枫会便在明日,丁子昱的来意她固然清楚,但钱应明会跟着一道儿过来,却是着实令她有些意外了。
先前便听丁子昱说起过,此事钱应明也在出力,当时她还不大相信,眼下才知是自己狭隘了。
是以她刚坐下不问结果如何,便道:“这段时日来辛苦二位先生了。”
“大人与太太对我和钱兄有恩在先,如此小事,又何来的辛苦之说。”丁子昱道:“更遑论,此事于我辈读书人而言,换作是谁,只怕都是难以袖手旁观的。”
只是在于是否有这个能力罢了。
钱应明一如既往地不愿与冯霁雯多说话,从头至尾都是丁子昱在与冯霁雯汇禀详细,他只是坐在那里听着,话也不说,茶也没吃,是也不知今日跑这一趟究竟是做什么来了。
送走了丁钱二人之后,冯霁雯稍加收拾一番,也动身回了和宅。
她已同袁枚先生确认过了,今年的香山枫会,金溶月不会缺席。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刚被宫中撂了牌子,名声又远不如从前的金家二小姐,岂能甘心窝在家中顾影自怜?
确实也是时候出来刷一刷存在感了。
如此情形之下,她也总不好什么都不做。
厚礼已经备妥,现在就差一道‘试炼’了——
冯霁雯回到和宅之后,并未回椿院,而是在刘全的陪同下,来到了从未踏足过的后院柴房。
刘全上前将门锁打开,门外的光亮顺势泄入了原本昏暗的柴房内。
一名穿着紫红色夹袄,发髻凌乱的女子坐在柴堆前,听到开门的声响,连忙抬起了头来。
这是一张不太干净的脸。
因终日被禁在柴房中,一日中除了有人前来送饭之时能短暂地看到房外的情形之外,她再无机会接触到外面的阳光,眼下见有人前来,不由地激动不已,忙爬坐起来,尚且看不清一团光晕中的来人是谁,嘴里头便迫不及待地喊着:“太太可说了何时放我出去!”
她当真是被关得怕了。
尤其是晚上,又黑又冷,甚至还有老鼠在脚边穿行,而任凭她如何喊叫,也不会有人来帮她。
但她同时又很清楚,这看似无人看守的柴房,实则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如此种种,简直要将人逼疯。
“今日便有事需得让你去办,若办得好的话,便不再关着你了。”
传入耳中的是女子清凌凌却无太多情绪的声音,而也是此时,适应了眼前光线的红桃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她连忙跪了下去。
“多谢太太开恩!请太太只管吩咐……奴婢定不让太太失望!”
已是彻底没了起初的锐气。
人在死亡和恐惧面前,是最经不起消磨的。
尤其是意志不坚之人,被磨掉本性,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
时值昏晓,街上行人寥寥,一些只做白天生意的铺子也相继关了门。
城东横街旁一家不甚起眼的小茶楼里,二楼临窗的雅间中,女子借着半支开的窗棂正望着茶楼外的情形。
她特意比约定的时辰早到了两刻钟,便是为了事先观察好形势可有异常之处。
又静静等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眼见就要到了约定的时辰,视线中方才有一辆骡车停在了茶楼前。
骡车内下来了一位外罩深蓝披风的女子。
紧接着,又有一名着长衫的年轻男人也下了车。
女子走在前面,先是谨慎地左顾右看了一番,方才垂首进得堂中。
很快,雅间的厢门便被叩响。
丫鬟道了个“进”字。
红桃轻轻将门推开,走了进来。
“金二小姐。”她压低了声音上前行礼。
“你来则来了,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