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夜话社稷坛(三)
毕文谦看着黎华,沉默了许久,才忽然把右手往左伸,拍拍她右膝上的手背。
“黎华,需要考虑的,的确是全局。不止你和王京云提到的范围。”说着,毕文谦重新坐好身子,又看向王京云,“有些事情,我和黎华谈过。我不知道那些事情黎华有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但从全局一盘棋的角度来说,既然你经手了这些事情,我也应该告诉你。”
王京云目光微微一动:“你说。”
“远东经济试验区和东北将要,你说的,南到京城、滨城。京城不必说,而滨城,新的经济特区,大概的方向,你应该已经有所了解。对于远东经济试验区来说,生存下去,治下人民的日常生活待遇比苏联其他地区更好,财政上不需要莫斯科进行补贴,甚至有反哺其他周边地区的能力,是他们需要追求的目标;而对于到滨城经济特区投资的人来说,挣钱和社会实践,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我们能给予南北两者各自希望的吗?说实话,难。苏联人民在日常生活待遇上,在最近二、三十年里已经被惯饲得脱离了正常的经济规律,用白面包喂猪这种明显糟蹋粮食的事情能成普遍现象,就是表征。也就是苏联的人均资源丰富,才撑得起这样的挥霍。而我们,养不起。即使用我们全国人民从牙缝儿里省出来的物资真的能够供应一个远东经济试验区,我们也不应该那么去做——苏联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被养成了脆弱的巨婴,远东经济试验区想要在改革中脱颖而出,这个现状恰恰是他们需要改变的。何况,我们的人民会怎样看待我们?用万鹏的话说,我们和苏联始终有的深厚而复杂的感情。就比如我,我的父母是在珍宝岛相识的。”
毕文谦始终记得,孙云当初那一句“这事儿不能说得太细”。
“何况……就像王京云你刚刚说的,苏联农民的劳动状态,让苏联干部都觉得自己脸上无光了。他们选择的办法是农民工人化。但这真的能治本吗?克格勃最早的原型是契卡,这个音译词汇本身是一个缩写,全称意译过来应该是全俄肃清***及怠工非常委员会。人们在谈论历史的时候往往着眼于肃反,就连简称都是全俄肃反委员会,把怠工的字眼儿给漂没了。但事实上,反怠工,是和肃反同样重要的事情。如果克格勃忘记了自己最初的历史使命,或者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敢于履行自己的历史使命,那苏联的很多困局,将无法解决。”
“反怠工是一个经济实体必然要做的事情。如果说克格勃以前在职务之内能够做的事情以及做事情的手法比较有限,那么在经济试验区里,他们就可以也应该打开思路,从全局的角度去看待,去杜绝怠工这种现象了。这,同样是改革。具体怎么做,不应该由我们去告诉他们,我们既不希望看到一个变得完美的苏联,也不是他们的上司,更没有比他们自己更了解苏联的全貌。”
“所以,供应农产品,我们可以去做,但绝不是无差别的全民供应。共·产主义的按需分配,我们做不到;社·会主义的按劳分配,大家可以试试。万鹏给我们的工人制定了首位优先制,远东经济试验区完全可以对当地农民尝试末位淘汰制——如果说资·本主义国家不管底层人民的死活,那么远东经济试验区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对于生产效率在末位的人民,不仅管他的死活,更要管他的生活,管得很严,非常严。”
“另一方面,滨城经济特区的诉求,倒是容易满足一些。不知道你们是否了解,1979年,大平正方访华,提出了由rb向我们提供政府开发援助的提议,缺乏资本的我们,接受了。政府开发援助,是rb政府通过国际合作银行对其他国家实施低息长期贷款的一种行为,简称oda。这件事情,本质上是由政府出面的商业贷款。虽然账面利息很低,但随着日元不断升值,我们实际上将要还的贷款全额,其利息稍微换算一下就知道,比高利贷还黑。更严重的问题是,这些贷款,附带了很多条件,很常见的就是指定我们这些钱必须用来购买rb企业的产品,无论是机械设备,还是原材料,或者技术。这样一来,资金不仅顺利回流了rb,也为rb的产品顺利进入我国的市场铺平了道路。而在中日目前工业技术水平整体存在差距的现状下,很多在rb国内以及其他发达国家中竞争不过而濒临倒闭的rb企业,将因为oda而起死回生。在本质上,oda就是一场比殖民时代温和了许多的经济渗透。”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所谓千里奔波只为财,在资·本主义世界,有白求恩的个人,却没有白求恩的政府。改革开放,本来就应该有与狼共舞的气量。可是,rb这个批着资·本主义皮的封建社会,有一点不好——同一个行业的不同企业,都喜欢自己订一个产业标准。当初我就和黎华说过,以电器为例,同样是重视标准化,美国试图建立全世界统一的标准,rb是一个企业一个标准。这个战略性的弊病在事实上严重妨碍了oda对中国发展的促进作用。这一点,当初在rb,我也和黎华谈过。”
“而滨城经济特区,就有可能很好的缓解甚至解决这个问题——在那里,将建立很多日资企业,oda的资金的使用,我们可以主动往那边倾斜,这并不违背rb政府的要求。而那里的日资企业,其产品规格的标准,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