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什么时候走的,孔晟压根不知。因为他当场就调理内息进入了古井无波的天人合一状态,司马承祯传授给他的是正宗的上清道家上乘功法,坚持不懈的习练,不但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能强化孔晟对天生蛮力的运用力度。到了高深境界,吐气如剑,拈花摘叶,十步杀人,百步分剑,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然,本着现代科学精神,孔晟目前对此仍然持一定的怀疑态度。但从自己习练内功的亲身经历和体会来判断,他觉得修炼内功给他带来了诸多潜在的爆发性能量,都一点点积累储备在身体宝库之中,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这肯定是能救命的。
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坚持练习,他明显感觉到力量的增强,而对于身体力量的掌控也变得更加从容。
这些,对于孔晟来说,都是未来在这个乱世立足自保的本钱,其实比诗文、名声什么的要可靠得多。
孔晟不知自己那推心置腹的一席话对杨奇会不会真正产生作用,但很显然,杨奇不是莽夫——事实上,他的城府和头脑以及权谋手段,在大唐高级官员中是不多见的,他一定会权衡形势谋而后动,不会草率起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在孔晟看来,杨奇就已经算是失去了趁乱割据江南的最佳时机——等大唐朝廷平息完安史之乱,给杨奇三个胆子他都不敢妄动。
即便是现在,江南这边有一丝风吹草动引起朝廷警惕的话,山南、剑南两道兵马夹击而下,江南不攻自破。以杨奇手下这点没有经历过真正战场洗礼的武装力量,很难抗衡朝廷的剿灭。
杨奇回到杨府躲到书房里大醉了一场。他不得不承认,孔晟对于天下大势的分析精辟入里,除非安贼能彻底消灭了李唐朝廷,天下间群雄并起,江南一地才有割据一隅的机会,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想通了这一节,杨奇心情之烦躁、之失望、之焦虑可想而知。
因而在第二日清晨,再次推门走出书房出现杨宽等下人视野中的杨奇,竟然一夜之间白发丛生,原本乌亮的黑发骤然间两鬓花白,而神色更是憔悴无比。
杨宽陡然一惊,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呼。
而其他几个家丁则相视间目瞪口呆,却也不敢多望,很快低下头去,在心里嘀咕着自家老爷究竟是为何至此。
“老爷!”
杨奇则无动于衷地挥了挥手,裹紧了披风,大步向前走去,撂下一句话:“杨宽,准备车马,通知本道、本城官员一干人等,都随本官出城去,迎接朝廷钦差宣召大使!此外,开释孔晟,派人替孔晟修缮打扫孔宅,将孔家的祖宅交还于他。”
杨宽一怔,却还是立即低低应是。
一盏茶后,一群杨府的家奴声势浩荡大张旗鼓地进入孔家祖宅,开始忙碌起来,这引起了一些城里百姓的注意。而与此同时,处置使衙门监房的牢门洞开,孔晟神清气爽地缓步走出来,站在监房门口,他抬头凝望着湛蓝浩瀚的天际,寒风拂过,他觉得有一股透心的凉气钻进了领口,不由哆嗦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紧了紧略微有些单薄的衣衫。
孔晟扭头望向了一旁已经废弃的城隍庙,在那破庙阁楼的飞檐上,穆长风依旧是白衣飘飘衣袂纷飞,腰间斜跨着宝剑,正颤巍巍地迎风而立,向自己看来。
孔晟心道这位老兄真是天生装逼能量的高深境界者,他的每一次出场、一举一动都故带神秘气息,而就连衣着都尽得装逼三昧。比如说吧,时下都初冬季节了,江南的气温虽然不像北方那么酷寒冰冻三尺,但寒冬腊月就是寒冬腊月,还穿着扎眼的白衣袍衫到哪里都要引起路人围观啊。
其实孔晟还真是冤枉了穆长风。他本是江湖侠客,作风另类独行不拘礼法,他的生活习惯就是高来高去,你要让他中规中矩、墨守成规,还不如杀了他。至于穿着打扮,素白是他的喜好,一年四季都着白衫,所以在江湖上他才有白衣剑客穆长风的雅号。
孔晟向穆长风挥了挥手,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穆长风见他走去的方向不是顺升客栈而是孔家祖宅,就感觉有些诧异。
杨府之内,红棉和甜儿一溜烟从前院跑回,刚一进杨雪若的独院就大声喊道:“小姐,小姐!”
杨雪若裹着厚厚的披风,出现在厅堂门口,柳眉轻蹙:“你二人慌慌张张干嘛?”
“小姐,出事了。”红棉喘息着。
杨雪若一惊:“出什么事了?”
“小姐,老爷让府里下人去给孔晟修缮祖宅了,说是要交还给他;还有啊,孔晟已经被老爷开释了,老爷现在正带着人出城去迎接什么朝廷来的钦差大人了。”
杨雪若惊喜过望:“真的吗?那敢情是大喜事了。红棉,甜儿,收拾一下,我们去孔家祖宅见孔郎!”
……
城外,江边。
在处置使衙门的张罗下,渡口的广场上搭建起了一道长约十几米宽四五米的彩棚,棚中设立一条香案,而香案两侧则摆着几个太师椅,目前以杨奇为首的本道地方官都齐聚在此,神色不一地等候着。
阳光明媚,寒风如织。
从彩棚到渡口桥上,中间百余米的官道上净水撒过,铺着崭新的红地毯,而官道两侧则站立着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卒,表情严肃,站立不动如山岳,倒是也有几分威严的气势。
不远处的江面上,波澜不惊,因为天气晴朗,能见度很高,一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