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一片水声,水下浮上来了一大片的阴影,杀鸦青仔细看去,月色之下,水面上竟然反射出鳞鳞银色波光,还以为是花月容气不忿又回来了,再一看原来是水下的鱼儿纷纷游上水面,一齐将落水的李宿托了起来。
耳边埙声依旧空灵,这月下一曲,犹如仙音雅乐,原来是它,唤着鱼儿救起了李宿。
那李宿也不知还有气没有,杀鸦青正要下去看看,埙乐嘎然而止,而鱼儿们依旧攒动,托着李宿往岸边去。
穆出尘冷着脸,道:“皇后病了。”
杀鸦青听见了,回头看他,一脸惊讶。
“自你离去,皇后忧心如焚,生了心病,药石无灵。”穆出尘的背后,是如钩一样的月亮,月亮散发着冷淡无华的光,在这样的月光下看血,血居然是黑色的。
白衣穆出尘,衣衫上染着白螭的血,月下看去犹如穿上了一袭黑衣,这一刻,李宿的梦境竟然意外的应验了。
李宿卧在无数鱼儿上,仿佛在水上漂浮一般,他凡人的身体自是羸弱,他的心却是顽强在跳动的,因为他的心属于某妖,人属于某妖,命亦然,某妖若不让他死,他万不敢死!
李宿呛了口水出来,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仿佛还在那个梦里,只是有更多的延伸。
他曾经在跌落异界之时,做了一个古怪莫名的梦,后来这梦没有被他想起,现在却异常清晰。
他曾梦见一个仿佛狂风暴雨的夜色,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站在巨大的龟壳上,他的背后是一轮月亮,他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看清楚在他身边的女子。
而他刚才跌入水中的时候,这一幕确然发生了,白螭的鲜血染红了那人的白衣,使他成了黑衣黑发,而杀鸦青在他身边,高呼让他救自己。
还有梦中的庞然大物,原来就是白螭……
为何,为何他会梦见这一幕,为何他现在分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清醒?
李宿迷蒙着双眼,看到杀鸦青扭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对那个男人说了什么,那个男人便令飞舟远去……越来越远……
“让我下去看看他不行么?”杀鸦青急了,道:“我就确定一下他还活着”
“他不会有事的,鱼群会将他送上岸。”穆出尘道。
这飞舟之上,划桨的乃是冥者,冥者只听穆出尘一人之号令,杀鸦青要走,只能跳下去或者飞走了,然而她也不能那样做。
“他是个普通凡人,就这样把他丢岸上冻一晚上,他也会死的,只要我确保他没事,我就跟你回去。”杀鸦青急道。
“他不会死。”穆出尘十分肯定的道:“你心里清楚,一个普通凡人不可能掉进‘洪荒大阵’还能全身而退,也不可能命大到沉到水底还有人救他,有如此奇遇的,怎么会是普通凡人?怎么会就这样死去?可你知道真正会死的人是谁吗?”
穆出尘知道的太多了,然而杀鸦青一夕之间,从个孩子变成少女,他能分辨清楚,水下有个法阵,他不但知道,还能叫得出名号,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乘着飞舟赶来,只两箭几乎就要花月容的命,他已经做了这么多,还能有什么更神奇的事么?
所以哪怕现在他说出更奇怪的话,杀鸦青也不会意外了。
“真正会死的是你的母后,你是她的心病,也是她的良药,若你不顾她的死活,我绝不阻拦。”穆出尘说完,撒手转身,走到飞舟的另一边。
杀鸦青气得跺脚,回头看了看身后,已经看不见李宿的影子了。
杀鸦青到底没有回头,纵然她还在牵挂,有些事却是冥冥中的天意。
当日白衣仙人封印花月容之妖丹,布下的洪荒大阵之内一切法术化无,唯有仙力与仙器能存,偏偏花月容睚眦必报,用李宿诱惑杀鸦青钻了进来。那花月容未必知道这阵法的厉害,未必确信他二人能够破阵,可偏偏李宿乃是仙人转生,偏偏杀鸦青手上又有仙器神灭鞭。
李宿如果听了杀鸦青的话,不要损坏龙柱封印,两人就在异界结为夫妻,事情或许又是一番境遇,然而如今,他们回了凡间,一个依旧是千年妖精夺胎,一个还是杀伐天君托生,就好比猫鼠相亲,虎兔相爱,到底是相亲相爱,或者相爱相杀,谁又说得准呢。
且说杀鸦青远去,李宿被鱼儿拱上了岸,他已精疲力竭,缩成一团就这么昏过去了。
或许穆出尘所言非虚,想那李宿来历非凡,经历种种磨难,总能最后找到生机,只怕连阴曹地府都不敢收他,果然他昏迷之后,不多时天便亮了,而顺水而下飘来一个竹筏。
这狮吼峡的水流不可谓不急,然而那竹筏稳稳飘在水面,也不见有人掌篙摆渡,自己就能顺着水飘,仿佛有手在推一般,推着那竹筏就往李宿所在的岸边去了。
竹筏上站着两个人,一道一俗,正在四下张望,而其中一人,竟然还是李宿的老相识,不过上次见面双方可都不好过,他就是当日在白龙节与李宿打架,最后被关进衙门大牢里的解三签!
解三签翘首以望,见有个人趴在岸边,连忙指着他对旁边的老道叫唤:“师父,师父,您看那边——”
他旁边的老道发须花白,看上去年纪不小,手持拂尘,穿着一身道袍,身后负着一个长长的匣子,腰间别着一把葫芦,很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眯着眼睛,顺着徒弟指的方向看过去,频频点头。
“师父,是他么?”
“这方圆百里荒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