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将近傍晚时分,恒雨还打坐调息后,闲坐窗前等李夫人的侍女送汤药来,忽听院门口张氏说道:“丘大人,你怎么来了?哎呀,麻烦你了,快交给我吧。”“不用。张妈妈你忙你的,我看看她就走。”丘胤明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意外之中令人几分欣喜,恒雨还连忙理了理头发,起身出门来,只见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站在廊下,朝她微笑而望。
恒雨还几步绕廊而出,立于阶上笑问:“你什么时候成了李夫人家的仆人了?”
丘胤明步上台阶,近前道:“唯侍奉你一人而已。”恒雨还侧目而笑,回道:“这话若给别人听去了,看你还怎么做人。”又问:“怎么想到给我送药来?”“问这么多干什么。”丘胤明将她轻轻拉至廊边让她坐下,递上碗,道:“先喝吧。我尝过了,冷热正好。”
看着她将碗中的药汤慢慢饮尽,将碗接过手中,丘胤明道:“我已打算好了,这两天就带陈百生和乔三他们一起启程去荆州,将上次未能做好的事了结。不知要去多久,所以,先来告诉你。这事完后,我立刻回来。”
恒雨还微微点头道:“也好。”沉默片刻,忽而侧过头来,略带不安地看着他道:“我知道有人对你说三道四,你,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丘胤明握住她的一只手置于膝上,“这些人闲得无聊,我看该派些正事给他们才是。任他们说去,你我明白就好。”见恒雨还脸色缓和,他这才小心说道:“其实,今天我来,还有些别的话要告诉你。”恒雨还不语,只是抬眼示意他继续。“昨天晚上,我去李夫人那里。”丘胤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向她询问你的身体情况。”
恒雨还的手忽然紧了一下,转头望了一眼在庭中做活计的张氏,回过身来,低头道:“她和你说了什么?”语气明显低沉下来。
“雨还,别怪我。若是不知道你的境况,我根本不能安心离开。李夫人她,全都告诉我了。”
恒雨还默默将手抽离他的掌心,兀自袖手垂目不语。良久,方淡淡道:“生死常事,其实,也不必挂心的。”话虽这样,可却止不住伤心,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再说。
见她如此,丘胤明心底长叹,果然就是这样的脾气,凑近她身侧,伸出手臂将她揽了过来,低声道:“只要你心里同你在人前一样便好。将来,将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看,这样厉害的毒你都挺过来了,将来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话未说完,但见她已珠泪盈睫。“这次事情办完,我就去和你爹说清楚。”
两行清泪划过她的脸颊,恒雨还忽然转过身来,抵在他肩头,任泪落无声。丘胤明轻抚她的头发,不经意间转头,见张氏站在庭院一角,既惊愕又担忧地朝他们望着,于是暗暗朝她摇头示意莫要担心。张氏一脸忧心地看了又看,端立无着。这时,恒雨还在他身前低语道:“对不起。”丘胤明心中一痛,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道:“不要这样说。千万不要这样说。只要有你,不论怎样,都好。”
日色渐渐西陲,薄暮中凉意侵人。生死之变原本并不可怕,可一旦有了牵挂,便让人不能不怕。这道理她本就明白得很,可直到如今方知此中滋味。原以为,有了通天彻地的本领便可无坚不摧,从不愿意承认自己亦有的脆弱,谁知却是欲盖弥彰,细想起来实属可笑。此时眼泪早已收住,她只是有些贪恋他的怀抱,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方才抬起头来,小声说道:“关于我的这些,只有父亲和你知道,切莫让他人得知。”
观她神色已恢复常态,只是眼眶微红,泪痕尤湿,看得人怜爱心动,无言语可表。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恒雨还问道。
“就这两天。”见天色渐晚,张氏进屋点上了灯,丘胤明起身欲离开,轻抚她的手臂道:“我明天再来。”
恒雨还将他送至门口,将要回去,忽然转过身道:“明天早上你陪我去城里一次吧。”
这一夜不像上一夜那般乱梦颠倒,纵有天降祸端,凡人无能为力,可与她互通心迹之后,似乎一切都明了起来。虽然前路渺茫,至少尽力将能做的都做好,江湖之大,总有出头之路。这次回荆州,他已计划周详。如今吃过一劫,心中亦有牵挂,不像当初那样一无所有,反倒让人清醒许多。清晨,丘胤明出了山庄后门,恒雨还已经站在林中等他了。
空气清新冷冽,她气色不错,微笑向他道:“我有东西给你。”
丘胤明见她将手中的一个油布包裹层层揭开,竟是一对包着牛皮鞘,三尺左右的刀。恒雨还将双刀递给他道:“这是我师伯留下来的遗物,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给你吧。”她拿起其中一把,抽出鞘来道:“刀是极好的,可并未开过刃,洛阳城里的封家铸铁铺手艺很好,我们今天可以去那儿看看。”丘胤明细看那刀身,乌青光洁,上有流云一般的雪花纹路,是中原极少见的乌兹钢所铸,入手不轻不重,刀身微弧,长短厚薄皆恰到好处,惊喜道:“你师伯有这样的宝刀,为何不曾使用?”
“本来是要用的,可他早年就因病失明了。后来潜心修佛,便不再动刀兵。这对刀,据他说,曾带着在瞿昙寺里听了三年讲经,受过很多香火呢。我小时候看了喜欢,他便送给我了,还教我不少用刀之法,可是我学得并不好,也就只当个纪念而已。当时,他还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