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傍晚时分,正是衙役们吃饭休息的时候,丘胤明独自来到武昌府大牢,让人找了一间僻静的空牢房,把乔三带了来,让衙役给他去了大枷,关上门,不得来打扰。
确定衙役都走远之后,丘胤明轻声道:“乔兄弟,还认得我吗?”
乔三一惊,抬起头来朝丘胤明看了老半天,恍然道:“啊!是……”丘胤明立即示意他小声,道:“三寨主,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乔三结结巴巴道:“你不是东方镖局的丘,丘……怎么,又是巡抚大人?”丘胤明道:“是我,不过我不是镖师,那次只是帮朋友的忙。我的事说来话长。哎,碧波寨怎么了?”
乔三摇摇头,道:“寨子没了。一年多前,清流会抢我们的地盘,打得不可开交,原本也不是打不过,可谁想到,他们和官府是一伙的!把我们引到长江上,结果我们被上千官军围剿。大哥,二哥,都被抓去了武昌府。去年就被处斩了。”
丘胤明皱眉道:“真是可惜了。你可知道,清流会到底有多大?”
乔三道:“清流会,原先只是长江上的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帮会,搞些私盐贩卖之类的生意,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三四年前换了个新老大,就一下子厉害起来了。现在,从荆州府一直到南直隶边界的江面上,都是他们的天下。”
丘胤明道:“你可知道那清流会新老大是谁?”
“不太清楚,只知道姓张。哦,不过听说他是投靠了荆州府那边的春霖山庄后才发达的。丘大人你也许没听说过。我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这个春霖山庄是荆楚一带武林中的泰斗,黑白两道,谁都想去投靠。”
“那你们飞虎寨为何不去投靠?”
“嘿。”乔三道:“这清流会就是春霖山庄撑腰的,都干了些什么勾当。就会欺负穷苦老百姓。我们乔家虽然也是强盗,但从来不欺负穷人。”
丘胤明点头道:“当年就知道你们都是好汉。果然没看错。对了,你怎么会是飞虎寨的二当家?”
乔三道:“说来巧。大哥二哥遇害之后,我想去大闹武昌府,结果不敌官军人多势众,一路逃,逃到九宫山里遇上了陈寨主,陈寨主救了我的命。我二人意气相投,便随他去了飞虎寨,做了个二当家。”
“照你说,这陈寨主很不一般嘛。”
“是啊。飞虎寨虽然还没有我们乔家的碧波寨一半大,但陈寨主我佩服得紧。武功好,讲义气,又聪明。”
“那这次你怎么会被抓呢?”
“唉,是我自己不好,偷偷带了些兄弟去劫一批官家的财物,没想到是都指挥使的,押运的居然还是个将军!那将军武功真好,我一不当心就被抓了。真后悔没听老大的话。不过,反正大哥二哥都不在了,死就死,怕啥。”
丘胤明道:“乔兄弟,不要说死。你且耐心等等,处决文书等刑部批下来还有些时日,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乔三笑了笑道:“我今天撞邪了。你真是巡抚?不是逗我玩儿吧。”
丘胤明心中觉得这乔三甚是可爱,道:“就算逗你玩儿,你也不吃亏,对吧?好了,我先走了,明天我会让人给你带些伤药和吃的。”
出得大牢,丘胤明思索了一番,看来罪魁祸首不止清流会,还有这个他从来没听说过的春霖山庄,至于如何去查,大约还是要从清流会着手。那个龙角山铁矿主丁通是清流会的爪牙,从那里开始查或许能顺藤摸瓜地找到清流会的老大。而官府这里到底有谁在同江湖势力相互勾结,也许接下来和一些官员会面时可以探到一些蛛丝马迹。算算时日,西海盟的人一定已经在荆州府落脚了,不知祁先生那里有什么进展。听乔三所言,飞虎寨根本没有固定的大营,只要他们不出来犯事,九宫山那么大的地方,官兵是找不到的。至于刘知府要审的东西,告诉他也无妨。倒是那个陈寨主,听起来是个人物,不知乔三被抓他会不会前来营救。
次日,大冶县方县令如约来访。方县令还不知巡抚大人请他何事,战战兢兢地来到后堂的书房,和丘胤明简单见礼之后,很尴尬地坐下。丘胤明看出他的不安,便开门见山地把沈主簿在京城的事情详细地向方知县说了一遍,并讲明了自己的来意。说完之后,方知县大大松了口气。沈主簿回来过,而后便回老家去了。方知县没料到丘胤明竟然真为此事找了个机会亲自前来,于是便将他所知道的一一道来。可他毕竟只是个县令,对于上司衙门里的内情,就只能猜想。
据他说,现任按察使罗方域刚上任的时候,曾经巡视过各地民生,还上书检举了一些贪污官员,可是后来就没什么动静了。不过,据方县令所知,湖广一带最有钱的就是都指挥使李炬。这李炬和曹吉祥最为得宠的嗣子,现在已经被封为昭武伯的曹钦多年前曾在同一军队任职,交情不浅。李炬极爱财,家中金银成山,田产无数。而说到最有权势的,却是镇守太监王福全。每年王福全生日的时候,都要在风景名胜处大摆宴席,湖广布政使司大小官员纷纷前去送礼道贺,要热闹好几天。今年日子也快到了,听说安排在洞庭湖畔的岳阳楼。但是,如今官员借职务敛财不是什么新鲜的事,要说他们勾结江湖势力,又没人能找到证据。诉说了这些之后,方县令无奈长叹,自己官职低微,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苦。
当夜,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