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彻朝,元熙四年。
入夜,黑压压的皇城一点灯火都不见,唯独女帝的寝宫月华殿,灯火通明。
女帝沅芷兮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锦缎,脸上的神情痛苦万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腹痛不止。
稳婆说腹中的孩子体型过大,所以分娩格外艰难。
她抓住身边的稳婆,厉声说:“务必要这孩子安全,哪怕是,以我的命换这孩子的命!”
候在一旁的女相南宫婉忙出言阻止:“陛下乃月彻之主,万万不可如此草率!”
沅芷兮怒极,眼神一一扫过殿内的众人,喝道:“违吾令者,斩!”
南宫婉侧过身悄悄吩咐宫婢:“速去寻慕容熙。”
宫婢领命,转身尚未走出大殿。殿前的珠帘已经被人挑起,慕容熙搂着沅宝儿缓缓而入。
南宫婉黛眉微蹙,快步上前挡住女帝的视线,拦在二人面前,轻声道:“慕容熙,你这是何意?”女帝沅芷兮继位以来,独宠慕容熙一人。照规矩,女帝有孕之后当杀掉慕容熙,以绝后患。只可惜女帝不忍,仍旧对他荣宠有加,她早有劝谏,怎奈,女帝一意孤行。此刻,是她分娩的关键时刻,万万不可让她看到这一幕。
慕容熙俊美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抹嘲讽浮上脸颊:“南宫婉,聪慧如你,难道还不曾意识到殿外之人已非你的亲信?”
南宫婉大惊,今日女帝分娩,她一心系在女帝身上,别的事情未曾在意。难道说,这慕容熙是要造反不成?
还未等南宫婉有所动作,慕容熙已跨步上前,站在了女帝沅芷兮面前。
慕容熙看着女帝错愕的面容,冷声说道:“沅芷兮,你杀我父兄,屠我族人,今日我便为他们报仇,夺了你的皇位。至于你,既然已有我的骨肉,我不介意留你一条贱命。”
沅芷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当初,慕氏一族谋逆,当灭九族。刑场上,她对慕容熙一见倾心,当即力排众议保他一命,荣宠有加,甚至在国号里都加入了一个熙字,盼能与他举案齐眉,共度白首。只可惜……
沅芷兮看着慕容熙得意的模样,生生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目眦欲裂道:“慕容熙,你竟敢!”
慕容熙神色凛然,眸子中没有一丝热度。
沅芷兮心神不宁,只觉得腹中疼得愈发厉害。
此时,南宫婉发现沅芷兮的身下已是一片血红,忙取下腰间的匕首割向自己的手指,鲜血汩汩流出。然后,她以自己的手腕扣上沅芷兮眉间的凤形印记,左手探向沅芷兮的手腕,感觉到沅芷兮脉搏中的虚弱,沉声道:“陛下,您千万撑住。”
“婉儿,我好悔,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听你的劝。”
南宫婉眼眶一热,握住沅芷兮冰冷的手,俯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陛下,聚拢心神生下这个孩子。”
沅芷兮点点头。
“哇……”一声啼哭响彻大殿。
南宫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再去看沅芷兮,已奄奄一息。南宫婉心中大骇,不好,陛下伤心过度,生无可恋。她医术超群,而陛下眉间的凤形印记是皇族的象征,亦可通过它为陛下续命。她千般思虑,唯独忽略了陛下对慕容熙的深情,此番情变,只怕陛下已心脉受损,无力回天。
事不宜迟,南宫婉挥刀砍断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溅而出,流入沅芷兮眉间的凤形印记。今日,她必须拼死一搏。
转瞬间,沅芷兮苏醒过来,看着身旁已倒地而亡的南宫婉,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看着搂着沅宝儿温言暖语的慕容熙,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时,眸光大亮,她直直地看着慕容熙,柔声道:“慕郎,你的心里有没有过我?”
不等慕容熙开口,沅宝儿欺身上前,笑道:“姐姐,你真是天真,到了现在还不死心。慕郎心尖尖上的人,该是我才对。”
沅芷兮看着沅宝儿脸上的得意,轻蔑地一笑:“妹妹,你还是这般心无芥蒂,蠢笨如旧。”
沅宝儿气急,俏脸通红,躲过侍卫手里的剑,塞给身旁的慕容熙:“慕郎,你快去杀了她,休要让她再出言不逊!”
慕容熙接过剑,有片刻的迟疑。
她奋力坐起,拱起的腿撑起锦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她伸出趁乱咬破的手指,按在襁褓中孩子的眉间,那里,一枚刚刚显现的凤形印记随之消失。
之后,沅芷兮坐直身体,厉声道:“慕容熙,你负我深情,夺我皇位,此仇不共戴天,我必报之!至于这孩子,你必须护她安好,若不然,我沅族暗影,必叫你生不如死。”说完,一掌拍向自己眉间的凤形印记,香消玉殒。当真是生无可恋。
慕容熙松开怀里的沅宝儿,回想起沅芷兮刚才的话,问道:“何为沅族暗影?”
“是沅族的暗卫,分布在全国各个角落,只听命于沅族女帝。听说是凭一个什么信物,至于这信物是什么,我倒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