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的时候,一位身穿和服、腰挂佩刀的日本人慕名来到天香楼,点名要召烟波玉这位艳远播的秦淮名妓陪他一天。
烟波玉一向对日本人没有好感,既然现在已经是自由身可以自由选择客人,她自然不肯奉陪了。结果遭拒的日本人恼羞成怒,不但把候客的雅间砸得乱七八糟,还手持佩刀守住天香楼的大门。扬言如果烟波玉不陪他,天香楼这天的生意就甭做了,一个客人也别想进门。
这一招让鸨母苦不堪言,有这么一个日本煞神守在门口当门神,任何客人也不敢进来,这一天的生意可就真要全黄了。她有心劝烟波玉点头答应伺候这位日本爷,可是烟波玉就是横竖不干,急得她求爷爷告奶奶地叫苦连天。
“我的小姑奶奶,这些日本大爷咱们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呀!如果是中国人来捣乱,我还可以找黑白两道的人出面来摆平。可是日本人的话,黑白两道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大麻烦除了你出面陪客,真是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了。好姑娘,你就忍一忍吧?”
紧蹙着两道柳叶眉思索片刻后,烟波玉摇头道:“不,也许我的一位朋友可以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烟波玉所说的朋友自然就是舒眉。她知道她认识一位颇有来头的日本人关野信,而且还与他交情匪浅。日本浪人在天香楼惹事生非,黑白两道的确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如果有一位日本外交官愿意出面解决问题,那想来应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所以,烟波玉打发一个小丫头从后门溜出,跑去福音堂向舒眉求援。舒眉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一个电话打去日本驻南京领事馆,找来了关野信出手相助。
接到舒眉的电话,听到话筒里既熟悉又陌生的悦耳声音时,关野信最初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么久没联系后,她还会主动打电话找他。而且,这还是她头一回给他打电话。
听了舒眉在电话里解释的缘故后,关野信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有朋友遇上了难处,所以想要请他出面帮助解决问题。
虽然似乎是有些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味道,但是她能想到他,会来找他帮忙,他还是有些苦涩地心生欣慰感:好吧,总算她还记得有我这个日本朋友。
在福音堂接到舒眉后,对于她歉意的话语,关野信努力笑得若无其事:“没关系。你能主动联络我,我就很高兴了!”
舒眉听得一怔:“你希望我主动联系你吗?可是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再见我呢?因为你后来一直没再找过我,而且来福音堂几次也都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我觉得你在故意回避我,所以我也就不想去打扰你了。”
关野信沉默片刻:“其实我和江澈谈过话后的第二天,就又去了福音堂找你。可是你不在,听说是和他一起看房子准备结婚。我……你应该能够猜出我对你的心意了,这个消息让我很难受,所以我后来一直没有再去找过你了。而你也一直没再联系我,我想或许你在故意回避我,干脆也就同样回避你了。”
“我其实真没有要回避你的意思,完全是因为觉得你可能不想再见我,所以才一直没有联系过你。如果你愿意,我们依然还是朋友,怎么样?”
关野信笑得苦涩:“ok,我们还是朋友。”
顿了顿后,他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舒眉,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江澈吗?换而言之,他到底哪里让你觉得好呢?”
舒眉一脸正色地回答他:“不能,因为爱情这件事十分玄妙——真正的爱情是跟着感觉走的,而不是像经济学家那样,一一列出成本与收益后再根据优劣比例加以选择。就好像你喜欢我又是为什么呢?我又到底哪里让你觉得好了?正如你舅舅所说,我并非贵族出身的日本小姐,如果你和我结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是吗?”
关野信无言以对,哑然半晌后才叹口气说:“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只希望你和江澈在一起……能平平安安一切都好。”
舒眉和关野信双双赶到天香楼时,那个日本人还耀武扬武地守在大门口,恐吓着所有胆敢靠近的人。
不过,当关野信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日语后,他就马上变得老实起来。不但二话不说就收刀入鞘走人,临走前还不忘恭敬地对着关野信行了一个九十度的标准鞠躬礼。
由衷地叹服后,舒眉有些不解地问:“关野信,那个人看起来年纪比你大,为什么对你行礼行得这么恭敬啊?”
“因为他只是浪人,最低级的流浪武士。而我却是武士世家的子弟,仅次于皇族的贵族阶层,他当然要对我恭敬行礼了。”
“是哦,薛白说过你是日本贵族。我倒给忘了,只记得你是一个外交官。无论如何,今天找你帮忙是找对了。”
对于关野信出面打发走了瘟神,鸨母当然是千恩万谢不已。她还忙不迭地交代厨房预房备一桌上好的花酒,准备好好款待他一番。但是在青楼吃花酒这种事一向为关野信敬谢不敏,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关野信离开天香楼时,舒眉和烟波玉一左一右把他送到大门口。临上车前,烟波玉还再三道谢:“关野先生,今天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
虽然不太清楚舒眉怎么会和烟波玉这位前阵子在报刊上闹过桃色新闻的妓-女做朋友,但是烟波玉不同于其他青楼女子的雅服淡妆,却可以让关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