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马车里悠悠然传来略微苍老的女声道:“娘娘果然好气魄,沦落至此,依旧是不假颜色。”
郑妃怎会听不出那声音便是朱砂,郑妃是郑国贵族之后,虽然后来沦为歌姬,可是骨子里的傲气却从未磨灭,郑妃知道,此时遇上死对头,恐怕再难托生,只是她依旧抬着头看着那马车里缓缓下来一个朱色衣衫的女子,那是郑妃第一次见到朱砂真容,只见朱砂扶着阿兰从马车上下来,在昏暗的月色里,衣衫透着朱砂的清冷,一盏孤灯让郑妃看清了朱砂的样子。
朱砂看着吃惊的郑妃,问:“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我记得当年你进宫的时候,赵政一眼就将你从十几个美人之中挑选了出来,扶苏出世的时候,我还亲自道贺,你忘了?”
“你是朱砂?”郑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声音比自己还略微苍老,可是容貌却依旧是二八芳华的女子,直到这时郑妃才明白,为何赵政一直将朱砂置于手心,唯恐不悦。
见朱砂点点头,郑妃坦然道:“事已至此,姐姐何必再羞辱于我,要杀便杀。”朱砂笑了,道:“我若是要杀你,何苦在此与你多废唇舌?”
亦秋挡在郑妃身前,郑妃闻听,有些惊讶,问道:“那你是为何?”
“我也曾为人母,我知道痛断肝肠的滋味,扶苏很好,像极了赵政年轻时候的样子,只可惜,他身边的*害了他,他的野心和手腕,也不若赵政一般刚强,你的柔弱,也带给了扶苏无尽的苦难。”
“哼?成王败寇,此后,你贵为太后,你的儿子贵为皇帝,你又何必挖苦于我。”郑妃冷道。朱砂道:“我的儿子,若是像胡亥一般废物,我定会亲手杀了他,你信不信?”
看见郑妃惊讶的样子,朱砂又道:“宫中曾有传闻,胡亥是戾姬亲生,并非我亲子,这是真的,你与我相识已久,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秉性,若是人敬我一尺,我不会赶尽杀绝,可是戾姬触碰了我的底线,我向来甚少亲手杀人,她是其一。”
朱砂又想起多年前的情景,心中不悦,听朱砂诉说前尘,郑妃有些后怕,朱砂看了一眼郑妃,继续道:“我不会杀你,你有个好儿子,那是我所没有的,我虽然跋扈,不至无理,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人能逃出去么?”
郑妃不语,亦秋看着朱砂,知道朱砂方才一言的意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朱妃娘娘饶命,娘娘若是救我家娘娘一命,亦秋愿代郑妃娘娘一死!”郑妃连忙拉起亦秋,道:“你这是干什么,求她做什么,横竖一死,怕她作甚?”
“亦秋的命不值钱,可是娘娘,您不能不为公子考虑啊!”亦秋的话点醒了郑妃,郑妃如梦初醒,看着眼前的女人,咬了咬牙,跪倒在地,恳切道:“请……请朱姐姐,不要难为我儿,妹妹一死,死不足惜,还请娘娘谅解我这个做娘的苦心,妹妹死后,求姐姐放我儿一马。”说罢,郑妃就想从袖口里掏出匕首自尽,阿兰眼疾手快,一脚踢翻了那匕首。
朱砂看着跪在地上的郑妃,使了个眼色,两旁丫鬟搀起郑妃,朱砂道:“我方才说过,我若是要杀你,何苦在此与你多废唇舌?这马车虽旧,可是十分坚固,不会有人怀疑是宫中的马车,你们带上我的令牌,出得咸阳宫,若是有人拦路,亮出令牌,可保无虞。”
郑妃惊讶的看着朱砂,朱砂道:“我受你这一跪,纳你一声姐姐,就不会逼你走上绝路,你记着,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否则,我救不了你们第二次。”朱砂说罢,转身离去,郑妃看着朱砂一袭红衣,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心中充满了疑问。亦秋手中握着朱砂的令牌,道:“娘娘,我们上路吧!”郑妃一咬牙,上了马车,亦秋驾马,夺路而去。
扶苏一夜未眠,想起回到咸阳的种种,到现在为止,诡影伯婴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女又是否安好,送出去的求援信到现在也没有回音,蒙毅蒙恬两兄弟不知是否安好,亦秋和郑妃走了许久,不知是否出得皇宫,是否安好。扶苏心里牵挂的都是别人,到了最后,想到了自己,看着偌大的宫殿,宫人不在,空洞得只剩自己,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扶苏此时,好似一个孤家寡人,被旁人孤立在宫中,就像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临近黎明,扶苏昏昏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咣当的一声打开了,是千雨千寒的声音,只听到二人紧张非常,扶苏似是从梦中醒来,听见千寒道:“来了,他们来了!”
扶苏看到几个太监手里捧着一落衣衫,一种宫女手里拿着穿戴,扶苏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只听领头太监道:“赵总管有令,请长公子沐浴更衣,返回公子宫外舒属山府邸。”
“舒属山?”扶苏再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有些陌生,还记得依稀是十多年前,秦皇赐给扶苏的府邸,自己在那里住过的时间不超过半年,便出征在外,现在早已对这个地方十分陌生,扶苏看着那些站在他面前的宫人太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看着自己衣衫不整,脸上还挂着泪痕,勉强点了点头,千寒会意,从太监手里接过换洗衣物,二人陪着扶苏入室;那时千雨千寒第一次伺候扶苏更衣沐浴,梳整已毕,扶苏看着镜中的自己,头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不禁自嘲一笑。千寒手持一把寒光泠泠的宝剑递给扶苏,千寒道:“这柄剑,是小姐的,可是小姐从未用过,千寒转赠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