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与那白九儿能不能断得清楚?”甄氏一双犀利的凤眼盯着温庭悦道,“你竟当娘的话是耳旁风吗?你爹尚在病中,你大娘口口声声要全家斋戒,你却在外面与个肮脏下贱的姐儿来往不清,回头传到你大娘耳朵里,又不知道要向你爹和那些叔伯告多少状了!究竟是那女人太过麻烦还是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温庭悦眉心一拧,似有不悦地扭过头去说道:“又是谁在您耳边吹风了?”
“你瞒得住我?你以为你娘在温家这些年是白过的吗?庭悦,你老实对娘说,与那姐儿到底还有往来没有?”甄氏沉声问道。
“过了今日,便再无往来了。”温庭悦口气淡淡道。
“当真?”
“今晚她的确来找过我,但我并未见她。大娘有话在先,我岂会那么蠢地在这个节骨眼上犯忌讳?她让她的丫头给我送了点吃食,我也将从前她赠我的荷包香囊等散碎物件悉数归还给了她,以做了断,谁料她又让她的丫头来说,若我不肯要大可烧了,我便当着她丫头的面儿扔香炉里烧了。”
“做得好!”甄氏微微扬起下颚,一派贵妇人清高自诩的模样说道,“就是要给她好好打打脸,她才知道活着不要脸可以至少应该给自己留一张皮!你听着,往后不许去招惹那种下三滥的货色了,娘替你谋一门好姻亲,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娘打脸,明白吗?”
温庭悦懒懒地靠在凭几上,右手接过了丫头红棉递来的茶盏问道:“这回您又给我谋了什么好姻亲?身世太好的我可没什么兴趣。”
甄氏转动犀眸,不满地瞥着他训道:“你就是这点让我心里很不痛快,你知道吗?瞧瞧你那不争气的大哥,自己没多少本事,硬是贴脸贴背地攀上了绍兴府通判的女儿,眨眼就有了官家老丈人撑腰了,可你呢?偏偏不喜欢那身世好的!跟你提一家你推一家,我问你,你怵什么?你还担心你这样的身家配不上那些豪门千金官家小姐?你哪点不如人了?说出来你也是咱们隆兴府温家的二少爷!丢人了吗?”
“娘您这火发得可有点没头没脑啊!”温庭悦笑着哄甄氏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温家二少爷这身份丢我脸了?咱们温家是隆兴第一商,不但不丢人,说出去那可是无上的耀荣啊!我没说身世好的不行,我只是说身世太过出色的咱们就别去招惹了,行吗?像前一阵子您打算给我张罗的那什么开封府府尹的侄女儿,江南东路转运使的妹妹这些,官家底子太厚,攀上这样的亲未见得是好事儿,官场上的事儿比咱们商场上还瞬息万变呢,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七族九族的就这么连了进去,您说多不划算啊!”
甄氏将手里捧着的小手炉往桌上一搁,扭脸道:“你少跟我扯那些混账借口!你就是打心眼里地瞧不上你娘罢了!你嫌你娘没本事,活了大半辈子顶了天了也只做了人家的小妾,只给了你个庶出的身份,弄得你每每比那嫡出的少爷都要矮上一截,所以才自惭形秽不肯娶身世太好的小姐,是吧?我告诉你,庭悦,别管庶出嫡出,有本事才是真本事!”
“娘您真多心了,我知道您恨不得让我娶个公主回来好比过对门大房娶的通判小姐,我也想啊,我也想替您把这口气儿争回来,可眼下不是还没遇着合适的吗?我娶妻,那可不能随随便便的,我有我自己的主意。”
“别管你怎么说,横竖就一点,不像样儿的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什么小商小户,秀才闺女举人千金你提都别在我跟前提!我甄茹的儿媳妇,那绝对是要出身高贵,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门不当户不对的,你少去动那些心思!”
“明白,明白,都依着您还不行吗?没什么事儿,我先回房去了!”
“去过你爹那边了吗?”
“一回来就去了,看过爹才上您这儿来的。”
“行,回去歇着吧!”
红棉抢先一步替温庭悦开了房门,一路送到了屋檐下,且高声喊道:“拿盏灯笼来,二少爷要回院子了!”
“不必了,今晚月色够亮,我慢慢走回去就行了。”温庭悦说罢步下台阶,垂眉缓步朝外走去,似有一腔心事。
取了灯笼的小丫头快步跑了过来,见温庭悦人已经不在了,只剩得红棉立在檐下,望着那大大的月洞门出神,不由地低头掩嘴笑了起来。红棉回过神来,瞪了她一眼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二少爷都走了你才送来,存心叫二少爷跌跤是不是?”
“哪儿有?红棉姐你一叫我便取来了,谁知道二少爷走得这么快啊?要不然,我这就给二少爷送去?”
“这会儿才送去,人家二少爷早走了十万八千里了!知道二少爷来了,你就该早早地备了灯笼在这儿候着,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怎么在夫人院子里伺候?回头禀了夫人,撵了你去柴房干活算了!”
“红棉姐,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下回我保准早早地备了灯笼在这儿候着,行不行?”小丫头一听要撵了她出院子,连忙跟红棉央求了起来。
“手脚这么慢,脑子也不会用,就知道傻笑,留着有什么用?”红棉竖眉道。
“求求你了,红棉姐……”
夫人的房门忽然又开了,五娘走了出来,一脸不悦地看着她们两个道:“想挨藤条是不是?夫人心里正不痛快呢,你们俩居然还敢在外头吵吵闹闹的,赶紧给我一边去!”
红棉忙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