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府院内东南角上传来一阵梵音吟唱之声,甄氏侧脸往那个方向望去,口中冷冷讥讽道:“祸孽之事做得足够多了,还奢望佛祖能聆听你的诚心?先洗清你自己那一身罪孽再说吧!母子两个都一样,净爱做些门面功夫,可说到底有用吗?罢了,由她闹去!”
正待转身,小道另一头匆匆跑来了一个年轻男子。五娘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儿子万远,忙朝他招手道:“快来!二少爷呢?”
这叫万远的男子跑到甄氏跟前,略喘了一口气道:“夫人,城里寻不着二少爷!”
“怎么会寻不着?”甄氏脸色微微变了。
“船坞里铺子里,二少爷平日里会去的地方我都去找过了,甚至是他应酬客人爱去的那两家姬馆我都去过了,都说没见过二少爷呢!”万远抹着额头上的热汗心急道。
“或许是被谁家邀去了,你再往关少爷他们府上找找……”
“都找过了,人家关少爷压根儿就不在,马老板今日喝喜酒去了,这会儿也还没回城,余下的陈相公高师爷,一一都问过了,都说今日没碰见过少爷呢!”
“那他去哪儿了?”甄氏心里不由地紧了一下下。
“莫不是去城外了?”五娘揣测道,“少爷早上不是会那个东京府来的客商了吗?会不会是那客商想出城游玩,少爷不好拒绝就一块儿去了,玩得一时起兴忘记关城门的时辰了?”
甄氏锁眉道:“不太可能,我跟庭悦叮嘱过的,他爹这几日反反复复病况不稳,让他最好别出城,可即便他真的出了城,他也该派个人回来跟我知会一声啊!那孩子办事向来很妥当的,一定是在那儿被耽搁住了,万远,你赶紧再多带几个人去找!就连那白九儿的老窝也去找找,快去!”
万远去后,甄氏心里隐隐觉着不安,又再派人去跟她的弟弟交代了一声,让她弟弟带人帮忙找找。可直到第二天早上,温庭悦也还是没回来。
头一晚,温家人几乎都睁着眼睛熬了个通宵。天亮后,曾大夫再来把脉时,说温老爷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还算稳定,大家伙儿这才送松了口气,各自回去稍事歇息了。
出了温老爷那房门,温庭奉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带着调侃的语气问甄氏道:“二娘,怎么二弟还不回来呢?给什么要命的大买卖绑住了啊?他可够操劳的啊!我这做大哥的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啊!”
甄氏抬手摁了摁微微发涨的太阳穴,不满地扫了温庭奉一眼道:“不是庭悦不回,是他昨日与那东京府来的客商出城去了,一时没赶上关城门,这才给锁在了城外。庭奉你放心,城门一开,他自然就回来了。”
“真的假的?哎哟,那我是不是该亲自去城门外接一接我那劳苦功高的弟弟呢?”
“不劳你大驾了,你自己回去歇着吧!”甄氏没好奇地甩了温庭奉一句,扶着五娘的手走了。
温庭奉也冷哼了一声,带着妻子思婵往东南角院子去接母亲温夫人了。各房都散去时,唯独万氏没有着急着走。她领着庭善在温老爷房里待了一会儿,替温老爷擦了手脸嘴脚,又伺候温老爷喝下了药汤,这才洗了把手打算回去了。
“啊切!”朝东的窗户下忽然传来一声喷嚏响。正欲离去的万氏母子俩顿时停下了脚步,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朝那扇窗户看去。庭善揉了揉困倦的双眼问万氏道:“娘,您听见谁打喷嚏没有?”
“好像是有……”万氏走到窗户前,打开往外看了几眼,见没人便又关上了,“兴许是路过的人,走吧!”说罢,她拉着庭善离开了房间。
房内静寂了一小会儿之后,刚才被万氏关上了的那扇窗户又缓缓地被推开了,一颗脑袋贼兮兮地伸了进来,四顾无人后,这才大着胆子翻了进来。
屋子里很暖和,对一个在外面冻了一夜的人来说,应该算是特别暖和了。她搓着手,缓步走近了温老爷*边,微微弯腰下去,只见*上躺着一个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的男人,大概五十来岁。
“温老爷?温老爷?”她一面警惕着房门外的动静一面用自己可以发出的最高音量轻轻地呼唤着*上的人。她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
“呃……”*上的人居然有了一点点反应。
她立刻欣喜不已,又唤了两声:“温老爷?温老爷您听得见我说话吗?温老爷,您快醒醒啊!您儿子还在城外静安寺里等着您去接他呢!温老爷?”
“呃……”温老爷虽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但意识好像还是模糊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她没有放弃,跪在*边,用手晃了晃温老爷的胳膊,在温老爷耳边继续说道:“温老爷?您还记得回澜镇上的蔺碧儿吗?她是您从前的女人,还记得吧?她给您生了个儿子叫蔺庭笙,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来找您了,您赶快醒一醒去城外静安寺把他接回来吧……啊切!”
一时没忍住,她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完了,肯定会被发现吧?
“谁在里面?”外间果然响起了伺候温老爷的老妈妈的声音。
她不敢再继续停留,飞快地奔向了那扇敞开的窗户,一个灵巧的翻身,再顺手将窗户一关,就在那位老妈妈推门进来时,她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了那间房内。
听见那老妈妈嘀咕了几句又离开了,躲在外面绿丛里的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一边搓着手一边感受着这冬日清晨的寒气,心想,温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