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师傅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夏半月算了算,这个暑假叶师傅说过的与编织无关的话,不超过二十句。
这个是对她。
她去学编织时,老板娘通常在店里,次数不多的老板娘和叶师傅一同在家的时候,根据夏半月的印象……叶师傅的话依然不多。老板娘名字叫聂玉,和叶师傅的姓不同,长相也不相似,不过夏半月没有去问,也没有猜。知道她们都是好人就足够了。
除了寡言少语,叶师傅还有两个特点。
一是畏寒。
畏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裸-露出手臂,还会觉得不舒服。夏半月不由想:老板娘对妹妹真体贴!屋子里铺满地毯免得脚受凉不说,空调还常常开放,吹着暖风;怕屋内空气干燥,又摆了几个加湿器。
二是嗜酸。
嗜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夏半月吃一小口都被酸得不停眨眼睛的李子,叶师傅可以吃一盆面不改色。吃到甜一些的,她就会眉心微微一蹙,缓慢地、缓慢地把它吃完。夏半月又想:老板娘每天买水果时一定很花心思!
开学后升初三,加了晚自习,作业也多,每周末夏半月只能抽出一点时间去学编织。
从暑假到开学后,许约一次不落,都会陪她去。相比夏半月,叶师傅对许约的态度有些生疏,因此许约去了也不出声,安静坐在一边,离开的时候再一起走。
所有时间安排,皆以夏半月为准——反正许约总是有空的,她的作业永远只做自己认为有必要做的部分,空下的时间她更愿意闲坐在夏半月身旁,而不会想着再多做两道题。
老师们对这个屡劝不听的学生没辙,把这个情况反映给家长吧,家长倒是客客气气地来了,只不过来之后是劝老师放弃的。家长都支持了,老师们叹口气,算了,就这样吧,起码人家还做了一多半不是?
再想想另一个学生李亮亮,老师们就心感安慰了。
自从上学期快期末,头号捣乱分子李亮亮,突然变好了!简直让人措手不及。李老师观察他两个月,结合期末成绩一看,长舒一口气:孩子的叛逆期终于过去了!
于是这次开学,李亮亮从“荣耀宝座”退了下来,又凭着先天的脸皮和后天的人际,和班里第三换了座位。当他大模大样“占领高地”的那一刻,众位男生对他投去了复杂的目光,貌似有几分眼热,几分钦佩,还有点看好戏的成分?他们想道:这位勇士,为了坐在那,竟然敢于承受……
许约冷冷扫了眼李亮亮的手。
“呵呵呵。”李亮亮讪讪放开夏半月的马尾末梢,从许约的眼神里,他读出了四个字:再动剁手。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玩她头发。每次他听课,听着听着感觉手冷,回过神,夏半月的头发不知不觉就在他手里了,只能硬着头皮,迎着许约眼里射出的小冰箭,呆笑几声放开。
如是者三,下课后,许约解开夏半月的头发,盘成了一个团子。
李亮亮撇嘴:小气鬼,喝凉水,妈妈打你歪歪嘴。
打从几个月前,他发现自己原来喜欢夏半月,他就没打算说出来。夏半月在初中是不谈恋爱的他知道,即使夏半月自己答应,他也没那胆量去挑战许约对夏半月的可怕的独占欲。但凡他敢透露出一点这个意思,明天《安宁日报》上就会出现“惊现无头男尸,死者年仅十四”的报导。
一种源于本能的胆怯。李亮亮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压制,他暂时还翻不了身。
心里住了个人,整个心态都不对劲了,走到哪都觉得是春暖花开了,一想起她就只会嘿嘿傻笑了。李亮亮觉得这滋味真是新奇,痒痒的,酸酸的,软乎乎的,好像突然一下子,他浑身就充满动力,等不及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多美妙!多神奇!难怪徐飘谈了一次又一次恋爱,总是失败,却总是拾起勇气再来。
……虽然次数是多了点。
徐飘又失恋了。
这回她对象是个红毛,前几天一声不吭跑去当网管,还振振有词:以后我有工资就能养活你了老婆!
徐飘说:滚滚滚!分分分!
看着横眉竖目骂骂咧咧唾沫飞溅的徐飘同学,李亮亮也不知道该说她眼光不好,还是该说她憨。看着一副精明样,其实二了吧唧的。没错,就是二!
李亮亮说:“你要是想好好谈,就找个靠谱的人呗,老是只信自己的感觉,结果每次都看错。”
徐飘又哀伤:“那本来我俩还挺好的,以前的也都是,刚谈的时候都挺好,但到后来都谈不下去,各种各样原因。诶你说,男生都什么心理啊?我这么出类拔萃一女子,凭什么不珍惜啊?”
“问题是你找的对象,哪个是会写‘珍惜’这俩字的?你跟一个立志当网管的人说珍惜,我得夸你一句太天真。”
徐飘撇嘴。
“你还别不服,我再说说你的打扮。”李亮亮打量着她,“露肩膀,亮大腿,一身亮片闪瞎我眼。你还挑染个银色。”李亮亮撩起她一撮头发。
徐飘扬着下巴道:“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
“那不就得了!”徐飘拍掉他的爪子,“我就是我,我就这样,他们看不见我的好是他们的损失,我才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李亮亮耸肩:“你这样想也行。保持自己,加油!我要写卷子了。”
“你现在是怎么了?”徐飘笑着揉乱他的头发,操着土里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