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叶红绡再也没了找白九辞算账的心思。因为,她的妹妹泪眼朦胧地告诉她,她们的母亲在生弟弟的时候,产后出血,不治身亡。
惊闻噩耗,叶红绡整个人都懵了。她断没有想到,在她与妹妹失散的第二年,她们那年轻貌美、温柔善良的母亲,就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那个人呢……那个混蛋呢?!”
她微微发着抖,询问母亲生产时父亲的去向,得来的答案果不其然是——不在。
女子握着剑柄的手遽然攥紧。
下一刻,她忽地哀号一声,手起剑落,生生劈开了一张桌子。
白九辞觉得,此情此景下,他与赵起委实不适合继续逗留——不是因着他生怕女子盛怒之下又举刀相向,而是因为,外人实在没法插足那样的家事。
于是,他转身默默离去,赵起会意跟上,将身后的屋子留给了那对想必有许多悲伤需要消化的姐妹。
“娘葬在哪儿?”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离家八年的叶红绡不问别的,只想知道母亲的遗体葬于何处。
慈青花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带阿姐去”,便要领着长姐去往母亲的坟头。可是,在将要跨出房门的时候,她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叶红绡问她。
“我……我要不要先去同将军他们知会一声?”慈青花小心翼翼地探问,当即就叫女子悲伤的面容变成了怒容。
“跟他们说个屁!这也归他们管!?”
慈青花被她这一吼吼得缩了脖子,战战兢兢地嗫嚅着:“我……我……”
她只是有些习惯了在这座宅子里事事不由己的生活,下意识地想要经过那些人的同意罢了,因为,前些日子,他们从来都不允许她擅自出门的。更何况,娘亲的墓冢位于城外,眼下战事方平,她们贸然出城,不会有什么不妥吗?
将少女如履薄冰的模样看在眼里,叶红绡也是心口堵得慌。
罢,妹妹柔柔弱弱、乖巧听话的性子,自己这当姐姐的,还不了解吗——她哪里斗得过那些仗势欺人的臭男人?
想到这里,叶红绡缓了缓起伏动荡的情绪,尽可能放平音调,对妹妹说:“别怕,有姐姐在,他们谁都不敢拦你。”
慈青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忙不迭朝她点点头。
可是,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事后他们若当真问起,阿姐会不会又跟他们起冲突啊……
话虽如此,碍于自家姐姐说一不二的暴脾气,少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跟着风风火火的女子,一路所向披靡地迈向宅邸大门。
果然,长姐气势逼人,过路的将士只多看了她们几眼,谁也不敢上前询问——更别提出手阻拦了。
就这样,姐妹二人骑着快马来到城门。叶红绡这才顿悟,为何自家妹子会那般迟疑。
原来是要出城的,怪不得……她也真是被气昏了头,竟然没想到这一茬。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人都到门口了,不去也不甘心——叶红绡还是差点同守门的将士发生冲突,幸而被见势不妙的慈青花赶紧拦住。
“阿姐!阿姐!我们……我们还是等局势稳定了再去吧!先、先!先去见弟弟!见弟弟!”
是啊!不是她不想尽快让长姐去母亲坟前祭拜,实在是情况不允许,倒不如先带姐姐去见弟弟!
“弟弟、弟弟叫‘念君’,是娘亲自起的名字,阿姐还没见过他吧?!我们先去找弟弟,好不好?”
将妹妹哀求与期盼的眼神看在眼里,叶红绡拧紧了眉毛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遂了她的愿。
两人同乘一马按原路返回,半道上,叶红绡忽然问起白九辞的事,问少女究竟发生了什么。
慈青花心头一紧,从身后环抱着长姐的腰身,沉着嗓子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结果,无疑是叫女子怒不可遏。
“他舍不得自己的女人,就拿你当替死鬼!?”
“也……也不全是……”见姐姐果然不出所料地气炸,慈青花只得捡好听的说,“听说那位晚夫人身子骨极弱,要是真被送去敌营,恐怕都撑不过一晚,那样的话,她就没办法替白将军他们拖延时间了。”
“她撑不过一夜,你就撑得过?!我呸——这就是那帮臭男人的借口!!!”叶红绡当然不会体谅——那白九辞的女人金贵,她的宝贝妹子就活该被人糟蹋?!都是人生娘养的,他们凭什么?!
如此愤慨的女子忽然冷冷一笑:呵,说到底,不还是仗着自家的门楣,欺负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
正盘算着这次入京要不要跟那皇帝老儿讨个一官半职来,好骑到那些臭男人的头上“作威作福”,替妹妹好好出一口恶气,叶红绡就听得少女瓮声瓮气地唤了声“阿姐”。
她从冷笑中抽离出身,扭头应了一声。
“我……我觉得,白将军不是坏人。”
“什么?!你还帮他说好话!?”
“阿姐你先听我说。”少女不慌不忙地坐直了身子,不再紧紧贴着长姐的背脊,“晚夫人是白将军的救命恩人,她是为了救他,才变得体弱多病,若是换做我,也没法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恩人有去无回。虽然我心里也怨过、怕过,但是,对于整个曙山城的六千条人命来说,对于白将军个人而言,把我送去,的确是一个更好、更明智的选择。”
“青花,你……”叶红绡很惊讶,八年前那个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的小丫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