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清冷的眼风在卫九面上一过,就落到靳泽身上,低声道:“那是红花石蒜,也叫龙爪花,法华经上叫曼珠沙华……它代表着无尽的爱情,死亡的前兆,地狱的召唤。”
原来碧云也知道。
可是靳泽为什么把这样一种看起来妖美无比,却意义如此不详的花绣在衣服上?
倒像是一种默默的宣言。
随即,惟娉又觉得自己想得多了。
靳泽那冷情冷性子的人,怕是没有那细腻的心思。
沈浪和蒋家的世子蒋硕果真带了一头大鹿来,嬉冰排演结束后,便叫了卫九爷,清平王世子,惟娉,碧云和月瑶,叫小厮抬了洗剥干净的鹿,去太液池边的林子里。
林子里早架好了燃烧的大碳盆。
蒋硕脱了外面的大衣裳,露出把健美的前胸绷的肌肉凹凸的窄袖箭衣,让两个小厮一人抬了鹿的一条前腿,分站两边。
他自己抽出蹀躞带上挂着的弯刀,挥刀斩落,那鹿应刀被劈成两半。
沈浪就鼓掌道:“蒋兄弟的刀法是越来越好了。”
蒋硕笑道:“勉强凑和看。这要是东方兄或是当今圣上来斩这一刀,必定比我干得漂亮。”
清平王世子正是崇尚武力的年纪,显然是很崇拜东方熠的,听蒋硕将东方熠和圣上并提,便问:“那要是熠哥哥和圣上单比刀法的话,哪个会更厉害?”
这话一出,谁都不吭声了。
蒋硕指挥着小厮把那两片鹿架在在碳盆上烤起来。其他人也装没听见。
清平王世子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昭华郡主轻叹着低声道:“明儿个一定要跟父王说,定要好好教育下这小子……都不知道没人敢比圣上厉害的道理吗?”
卫九沉默了半天,淡淡地道:“靳泽曾重伤过圣上。”
沈浪接口:“东方兄抓了靳泽。”
清平王世子的眼睛亮了,脸上放出光彩来。
惟娉倒没想过东方熠这么厉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赞扬,心里有种怪异的惊异感和自豪感。
卫九爷一笑,道:“忠勇伯擒鬼刀手,是用了些计策的吧?”
这个话题太敏感,谁也不接这话。只听蒋硕大着嗓门嚷嚷:“这肉一半会儿烤不好。诸位都坐下。喝喝茶,聊聊天,就等着本公子给你们呈上京中就完美的烤鹿肉来!”
惟娉,碧云,昭华郡主,黄月瑶便都叫了人拿了厚厚的羽毛垫垫了,围坐在大碳盆边,又都披了风毛大氅,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好玩。
潘紫,茶香等人就在旁边,一会递个手炉,一会递杯热茶地服侍着。
蒋硕把用大支架穿着的鹿翻来翻去,一边叫小厮猛加碳。
惟娉看着,便想这些世家贵族子弟哪里会烤野味?
她想起小时候,露宿旷野和哥哥在月下烤兔子的情形来……受东夏皇帝向语天庇佑之前,他们一直受人追杀,每天都提心吊胆,奔来跑去。那也是个冬天,也是河边的林子里,他们饿了一天了,晚上的时候哥哥才打了两只野兔来,她便和哥哥生了火,烤那剥洗干净的野兔,看着被火烤得滋糍做响的兔肉,她想着空空的肚子里就要被热呼呼的食物添满,心里充满喜悦……
自己现在幸福美满,全是哥哥的功劳,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蒋硕那方法根本不对,却不听沈浪的劝,“我虽没烤过,可看过别人烤过!”左挡右挡地不让沈浪插手进来。
卫九就笑道:“若是烤糊了,便把整头鹿塞到你嘴里。”
惟娉低笑,向蒋硕笑道:“我来烤可好?”
蒋硕很惊讶:“嫂夫人会烤?”
惟娉笑道:“我哥哥教过我……”忽然想起她现在是庄家的女儿,而庄家的长子过年才十一岁,便加上一句:“是我以前家里那个哥哥……”
众人便会意,都道她是说以前养父母家的男子。现在世族之间都知道这位忠勇伯夫人命犯桃花,还与父母八字不合,才被那时驻扎在边境的庄候送到农人家养着,直到今年春,才被接回来……放在一般人身上,这是可耻的经历,可忠勇伯夫人却当平常事一样说着。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装做没听见。
黄月瑶的嘴角便翘起一丝讥笑。
惟娉却没注意众人的神情,专心地翻着转动着烤架,暗暗地回忆着哥哥的每一个动作,以这样的方式思念着哥哥……
沈七娘陪着淑妃在在一个小偏殿里用餐。外面烤鹿肉的香味一阵阵地飘过来,沈七娘便坐不住,想着哥哥他们又吃又玩,不知有多快乐,可六姐偏偏不让她过去,拘了她在这里生生受罪……忍了几忍,终于忍不住,便道:“六姐,哥哥文雅,可蒋大哥可是个不老实的,冬天这树木又干,万一沾了火星跑了水,可不是好玩的,六姐可要去看看?”
淑妃早安排了人看着,那林里又有厚厚的雪,放碳盆的寺方离着树木又远,怎么也不会走水,看妹妹渴望的神情,就知道她也想趣那热闹玩去,也不说破,只道:“是应该看看。”便和妹妹一起,被内侍宫娥们拥着,走出了小偏殿。
刚拐过殿角,就见景熙帝由内侍们簇拥,也没坐辇,信步走了过来。
景熙帝头戴翼善冠,身穿草绿底色片地暗绿如意云纹的圆领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宽厚的双肩和前后胸上的团龙纹,让他有种双肩担日月,胸背扛江山的气概,腰扎玉带,脚踏黑皮靴,剑眉虎目,英俊威武。
沈六娘和七娘忙施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