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熠轻轻拍拍惟娉的手,示意她镇定。惟娉猛然想起,就是哥哥在,也要装成萍水相逢的样子,以掩人耳目。
惟娉少不得按下激动,强自镇定。
颉先生回身跟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让人放下车梯,三步两步地走了下来,又伸手请下四个男子,和一个金发碧眼拿着琵琶、身着桃红洒金短缦衫、腰扎长裙、轻纱障面、却露着小腰和肚脐的胡姬。
颉先生笑着给东方熠引见:“东方兄,这位是孙智超孙先生。这位是燕羽燕先生。”
孙智超和燕羽便给东方熠见礼。孙智超道:“听颉先生说东方兄年纪轻轻就封爵拜将,孙某心内很是仰慕。孙某愿与东方兄结交,觍颜请东方兄今日同游,东方兄意下如何?”
东方熠回礼道:“君子雅意,敢不从命?”
这孙智超三十左右岁,身量高瘦,容颜清俊,眉宇间儒雅潇洒,望之可亲。
这便是东夏国派来的使者中的正使了。
惟娉却在燕羽一下车,就着意打量他。近两年不见,剑眉鹰目,鼻直口方的燕羽依然高大瘦削,原本就稳重的气概中多了几分威严,看着更英俊精神了。
惟娉面上摆着温和有礼的笑,心里却激动万分。自己日夜思念的哥哥就在眼前,是多么的英俊潇洒,和蔼可亲。哥哥过得好吗?开心吗?嫣娉姐姐可好?应该生下小宝宝了吧?不知是那宝宝是男是女?
哥哥,你看,你看,妹妹过得很幸福很开心……
惟娉看着哥哥,又高兴又伤心。高兴的是终于看到哥哥了,哥哥看起来又一切安好。伤心的是,哥哥明明在眼前,却不能相认……
燕羽只在下车的时候着意打量了惟娉一眼,便把目光移到东方熠身上,忽然又回过头看向惟娉。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然后摇出个帕子来试了试干净的脸,又看了惟娉一眼。
惟娉心里一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脸上尽是泪水。她还是没忍住哭了。
好在她穿着大袖披袍,便借抬手正头上插梳之机,用大袖遮了脸,另一手摇出帕子快速地试去了泪水。她素来不化妆,倒也不怕试花了妆。
手放下的时候却见孙智超向她行礼。刚才也听了他说句什么,却是没听清,想是问候的话,便含笑回礼道:“先生好。”
孙智超原本赞惟娉貌美,却听惟娉只是问好,对他的赞扬并未加一词,不觉一愣,心想这女子听到赞扬也不见如何欢喜,对燕羽的一言不发也未见怪,倒是荣辱不惊。不由得多看了惟娉一眼,这一看,更是愣住。
燕羽在他旁边轻轻咳了一声,他才警醒过来。
这边东方熠已经请这行人去自己家支的篷子里小憩。
颉先生并未介绍另两个男子。东方熠便知道那两个男子虽然也身穿华服,身份必是这两人的仆从。见他们身材匀称,行走间脚步轻灵,举手投足间如舞如操,协调之极,便知他们也是像靳泽一样的人物,武功必是极高的。
东方熠的心里不禁生出疑问:只是两个信使。要用这样的人来保护吗?
见有生人来,碧云和她的婢女们便让到另一座画篷里。
潘紫和碧欢服侍着客人茶点。
孙智超忽然道:“孙某有个疑问想请教东方伯爵,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熠想到他是东夏来的,又任着大使。或许是原太子府的人,心里小心戒备着,面上却笑得坦然:“孙先生何必客气?有话但讲无妨。”
孙智超细细打量东方熠道:“不瞒伯爷说,孙某想与伯爷结交,一是仰慕伯爷少年英雄,二嘛。也是觉得伯爷面善得很,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话一出,连惟娉也警觉起来,装做不经意地看向哥哥。
燕羽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惟娉便稍稍放了心。耳听得东方熠笑道:“我少年时曾游历各国,或许在哪里见过先生也未可知。”
孙智超道:“伯爷可去过东夏?孙某看伯爷倒与翰帝还是太子时府里的一员护卫很像。”又转头问燕羽:“那护卫的名字似乎叫第一刀手白炎,可是这个名字?”
燕羽想也不想便道:“下官和这白炎不熟,不曾记得他的样子,更不知道是不是与东方伯爵相像。”
回答得滴水不漏。
惟娉和东方熠却是暗暗心惊,这个孙智超此时提出这个是何用意?还特意问燕羽,若燕羽回答不慎,必露出破绽不可?难道这个孙某是受了什么人的使命有意试探他三人?难道东夏帝君起疑了不成?
东方熠笑道:“孙兄眼力当真厉害。我正是那个护卫。”
居然是坦然承认了。惟娉略一想,便明白了东方熠的用意。两国之间有通关碟文为凭,东方熠游历东夏帝国的事也广为人知,若真引起东夏帝君的疑心,着人一调查便能查得一清二楚,那时要瞒也是瞒不住的,不如索性承认。
孙智超大吃一惊:“东方伯爵以国公次子之尊居然屈居护卫……真真难以想像啊。”
东方熠哈哈一笑,道:“先生怕是不知道我国公卿之家的风俗。在我国凡是公卿之家的子弟到得一定年龄便要四处历练,我不过是当个护卫,还有世家子弟当过跑堂的呢,目的不过是磨练人的毅志。”
孙智超便连连击掌道:“难怪贵国人才辈出。只是……可惜可惜啊,可贺可贺!”
惟娉嫣然而语:“先生倒是觉得可惜还是可贺?”
孙智超叹气道:“夫人是有所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