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三百六十七年秋,王妃诞下一子,资质甚高,吴王大悦,遂封为世子。

六岁的孩童连生与死都不知道,更不会明白比生死更加复杂的爱恨,临诀看着那个孩子重新出生到这个世界上,看着他一年年长大,看着那张稚嫩的脸渐渐变成与现在的他极为相似的模样,但说到底,也只是相似罢了。

就在那个孩子登上王位,就在他在朝臣的恭迎下坐上那个位子时,临诀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笑声里并没有任何讥讽的意味,仿佛只是因为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而发笑,十分单纯的笑意。

然而就是这样,才让人毛骨悚然。

虽然只是镜像世界,但这里的一切跟原来相比可以说是完全一样,而无论任何人,看到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看到那些已逝的亲朋好友、看到那些曾经在记忆里无比熟悉的一景一物,都不可能不心生触动,无论是爱是恨,绝不是像临诀这样倏忽发笑,就像看到了一场引人发笑的闹剧。

“还不出来么?难道要我亲自去请你?”

临诀的话音落下,眼前的虚空中便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她身穿一袭水蓝色的广袖纱裙,黑发如瀑,眉目如画,温婉若水,正是水镜。

“殿下安好。”水镜盈盈下拜,裙摆在地面上如同蓝色花瓣散开。而在她的背后,高居上位的新王,以及祝贺新王继位的朝臣们,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现,继续着数百年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不知道殿下看了这一切后,有什么感觉?”水镜开口问道。

“感觉?”临诀眉梢上扬,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不过他并没有拒绝这个问题,回答道:“说实话,我十分瞧不起吴王和王妃,吴王好大喜功,空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对应的能力。至于王妃,作为一个女人,她没有能力抓住丈夫的心,只能不择手段来邀宠;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自立的能力更没有保护儿子的能力,都说为母则强,她有了孩子之后反而更加软弱。不过……”临诀的目光稍稍柔和,眼底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温情,接着道:“不过我依然感激他们,如果没有他们,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临诀这个人,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见到临诀还保留有这样温情的一面,水镜十分高兴,她连忙道:“那么殿下您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吗?”

“承诺?”临诀扫了她一眼,目露疑惑,“说起来,你是谁?”

见到临诀居然不记得自己,水镜心中有些黯然,但这份黯然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笑着道:“殿下不记得了,我就是当年那个住在小莲池下面的小妖。”

临诀回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的某个旮旯角落挖出那么一段往事,他微微一笑,笑容在水镜眼中忽然有种十分古怪的意味,“原来是你。我就说那只小镜妖怎么有能力制造出这么庞大的镜像世界。这么说,明镜手中的那面镜子是你给的,也是你引诱我进入这个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水镜忽然觉得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扑上来,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临诀,对方微微笑着,笑容温和如同往昔,虽然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但是她依然相信对方仍然会是当年那个对待敌人冷酷威严,对待身边之人真诚温柔的少年,毕竟,短短三百多年,人的本质是不会如此轻易改变的。

但是水镜永远不会知道,对方的时间跟她不一样,在她看来只是过了三百多年,对于妖灵而言,这点时间不过是漫长岁月中回首的一瞬间,而临诀,却在其他的世界,度过了数不清多少个千千万万年。

于是她毫无防备地点了头,只是下一刻,她利用三百多年前的记录制作出的镜像世界一瞬间崩塌,而她本人,则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着脖子提在半空中!

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的鲜明,她白皙红润的脸色渐渐发白发青,浑身下意识地挣扎着却始终没有半点用处。妖灵本不会有人类的弱点,可是这一刻她却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凡人,变成了一个会害怕窒息,会随时虚弱地死去的凡人!

临诀站在原地,就这地看着水镜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在半空中,他的目光冷淡至极,仿佛刚才那个略带着几分温情且笑意盈盈的人只是水镜的幻觉。

“你的镜像世界做的非常好,几乎找不出瑕疵。只是做得再好又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今天的这个镜像,我连亲生父母的长相姓名都想不起来。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是过去那个善良得近乎愚蠢的孩子?”

水镜痛苦地挣扎着,她的眼中泛出泪花,朦胧地看着那个站在她面前,冷酷得如同魔鬼的人。他相貌依旧那么好看,美好得让任何人都不忍心亵渎,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远比当年她有幸听到的凤凰鸣唱还要悦耳,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连看到飞鸟陨落都要伤怀好久的孩子了,他变了,真的完全变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缘故,模模糊糊中,水镜听到他说了一句话,声音里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真可伶,我已经走了那么远,你却还停留在原地。更可怜的是,你居然以为我也还站在原地……”

在临诀进入镜像世界不久后,被明镜藏起来的楚王刘锐终于挣脱束缚,他亲眼看着临诀被吸进那面镜子,又亲眼看着明镜摔烂了那面镜子,一时焦急难耐,又气得胸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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