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少戈被带到一座白色大帐篷外,独自掀开门帘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易折木屏风,从那后面传来一阵水花声。
案几上烛火摇曳,光影投在帐篷布上微微晃动。龙少戈停在屏风外侧,只见冷月崖正泡在木桶中背对着他,一头黑色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脖子下面。
“你的头发嘞?”他不禁想起西岚从前那头轻舞飞扬的长发,但对方并不回答,而是慵懒地伸出手臂道:“给我拿下毛巾。”
“你大爷的,老子大老远赶过来看你,你开口就让我拿毛巾?”龙少戈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一把将屏风上的毛巾抓过来,不耐烦地甩在了对方头上。
冷月崖不悦地扯下毛巾,一边擦拭身上的水珠一边道:“你什么态度啊,你小子以前让拿解手纸爷都拿了,现在让你拿个毛巾还不服气?”
“你还好意思说,敲诈了我……”龙少戈说着忽然顿住了,因为冷月崖从木桶里站了起来,不着片缕地背对着他。那满背的鞭痕、刀伤、戳伤,与下身繁复的飞灵纹交错纵横,全身几乎都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看得他心里酸溜溜的。
“我的体质很容易留疤,就像我这个人很记仇一样。”冷月崖说着踏出木桶,赤脚踩在草席上,信手操起屏风上的白袍裹住了身体。
龙少戈上前扣住他的手臂,猛然将他扭了过来,却见他左胸口赫然有一块暗红伤痕,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这都是些什么……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啊?”龙少戈脸色惨白,又将冷月崖的白袍扒了一半下来,只见他右胸口乃至整个右臂上,都布满了像鳞片一样的血红纹络。他头皮一奓,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冷月崖忽然诡谲一笑,脸颊上的黑色刺青更显妖娆。他一把握住龙少戈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块暗红伤痕上,阴森笑道:“来探探我的心跳。”
龙少戈脸上登时白一阵青一阵,手臂一颤便将手抽了回来,这家伙竟然没有心跳,他还是不是个活人?
冷月崖哧哧一笑道:“瞧把你吓得,我的心在右边呢,不信你再试试!”
“你不会又在耍我吧?”龙少戈犹豫着将指尖贴在对方右胸口,然后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竟还真的有心跳,那种深沉的熟睡般的心跳。
冷月这才解释崖道:“在我自剜心脏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竟有两颗心。右边这颗心便是你给我的,世上独一无二的玲珑心。”他说着坐到一旁的床岸上,挥手示意龙少戈坐到对面。
“我给你的?”龙少戈怔怔坐了下来。
冷月崖一边斟酒一边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在机关城屠龙的那次?那时我中了蟠龙的剧毒,你说你在蟠龙体内掏出了两个龙魄,便把其中一个喂给了我。”
龙少戈点头道:“是啊,我就是因为吃了龙魄,武技才大步飞跃,还拥有了护体龙气。”
“你吃的确实是龙魄,可我吃的却是玲珑心,传说它是龙心中的凝结之物,五百年才会结出一颗。在那之后,我右胸口便长出了另一个心脏,它供给我的龙血使得我百毒不侵,身上也渐渐生出血纹一般的假鳞片。我开始也没有发现这些变化,直到我作为西岚死去的那一刻……”
时间飞回两个多月前,西岚因偷花魂剑被捕入狱的时候。
在那阴冷幽暗的地牢里,西岚为了救花桀自剜心脏,阖上了最后一眼。花桀紧紧拥着遍体鳞伤的他,歇斯底里地啜泣起来。然而就在下一刻,花桀惊奇地发现他的身体不仅没有冷去,反而越来越温暖。于是花桀伏在他胸口,竟然听到了他的另一个心跳!
“真亏你下得了手啊,你就不知道疼吗?”龙少戈酸着鼻子道,他无法想象对方所承受的痛苦,他也因此更加敬佩他的为人。
“别说我,当你想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冷月崖淡淡道,神色有些许麻木。
当时花桀激动万分,便暗中买通了两个小卒,将西岚与另一个死囚掉了包,所以后来吊在城门口示众的人并不是西岚。
随后,花桀便将西岚送至总督府疗养,请求总督大人庇佑他。总督好歹是西岚的养父,便暗中将他保护了起来。所以龙少戈去总督府调查西岚的事时,总督府的人相当不待见他。
便是在疗养的那段时日,西岚遇到了寄居在总督府的映寒和清鸢。直到那时他才得知,自己的养父竟也是个魔角人!是二十多年前魔角人袭击皇城的时候,留在皇城的西界底细,并一步步爬上了总督的位置。正因如此,奴隶军才能弄到机关城特制的炮塔车。
“怎么可能嘞?”龙少戈讶异地打断冷月崖,脑海中浮现出总督大人的尊容。想起他一身绛紫色游龙披风,头戴金灰色高头帽,如果头顶有犄角,那样的官帽怎么戴得上去?
冷月崖啜了一口酒道:“我第一次看到义父头顶那两只斩断的犄角时,比你还惊讶。”
龙少戈不禁颤了一颤,砍断犄角对魔角人来说可是奇耻大辱啊,既然能忍辱负重做到如此,可见总督的城府气量。
由于之前在狱中,司空宸划烂了西岚脸上的樱花印,伤好后他脸上留下了很大一块疤,于是他便在脸上刺了一朵曼荼罗。同时为了告别过去,他一刀斩断了及腰的长发。本来他的容貌算是上上等,现在反倒越来越不伦不类了,出去露个脸都能吓坏小孩子。
“不要在乎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