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个头不高但异常健壮的船老大正用方言破口大骂,迎面而来的米艇很明显是故意撞上来的,双方在撞船之前已经用竹篙交过手,对方蓄意而为,他是仓促应战,吃了个暗亏,自然是又恼又怒,大骂不止。
小厮李旺甚是机灵,见这情形也意识到麻烦了,连忙急声道:“少爷,快将衣服换了,让小的假冒您。”
那保镖眼睛一亮,连忙道:“这法子好。”
“好什么?”易知足没好气的道:“对方定然是从西关一路跟来的,哪有不认识我的道理?”说罢,他快步抢上船头,冲着船老大喝道:“别跟他们废话,将船打横。”
他心里很清楚,对方这是蓄意生事,引发事端,好找借口动手,现在想跑是跑不了的,这里水道不宽,往来船只也多,他们的船不小,将船打横能挡住大半个水道,堵住的船只多了,众目睽睽之下对方必然会有所顾忌。
还不等船老大反应过来,船又是一震,一艘快船从后面撞了上来,这一下正正撞着船尾,易知足站立不稳,当即成了滚地葫芦,等他爬起身来,前面的米艇已经用钩子将船钩住,双方用竹篙对打起来,一片混乱,见这情形,他不由的暗暗叫苦,对方不仅是有备而来,而且策划周密,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两个保镖倒是尽职,迅速跟上,架起他就往船舱退,才到船中,两支鱼叉迎空飞来,吓的两个保镖连忙止步,抽出随身的腰刀,紧张的戒备着。
一人紧张的道:“遇上绑匪了,易公子,咱们断后,你跳水逃生。”
听的这话,易知足瞥了一眼那两柄插在船板上的鱼叉,他水性本就不好,又是一身长衫,而对方显然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跳水逃生,根本没有可能,当即轻声道:“我逃不了的,你们也不必拼命,逃回去报讯……。”
一艘快船迅速靠了上来,船头一个汉子声音洪亮的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只找正主,其他人闪开,老子不想滥杀无辜,若是不开眼,老子也不介意杀几个见见血。”
话音一落,七八条汉子就跃上船来,见这情形,易知足心知难以幸免,扫了一眼四周,见远远近近至少有七八艘船在看热闹,当即一拱手,扬声道:“在下元奇银行大掌柜易知足,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是否找错人了?”
他如此大声的亮明身份可不是冲硬气,而是为了让众人知晓他的身份,就算没人敢去报官至少也能向元奇报讯,他可不敢相信这些人的鬼话。
那汉子似乎毫无顾忌,大声笑道:“咱们当家的请的就是易大掌柜。”
眼见几个汉子围了上来,易知足连忙上前跨出一步,举起双手,止住两个保镖,道:“不要动手,我随他们走一趟。”
见这情形,小厮李旺连忙冲了过来,道:“小的随少爷一同前去。”
易知足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去凑什么热闹?去拿几件换洗衣服过来,还有雪茄。”
将易知足押过船,那些人倒也守信,并未对船上众人下手,径直扬长而去,眼睁睁看着易知足被掳走,两个保镖都是大为傻眼,李旺急的直跳脚,对着船老大道:“咱家少爷是元奇大掌柜,有的是银子,赶紧的雇,不,买条船追上去!重赏!元奇一定会重赏!”
“追上去是找死。”船老大摇着头道:“这一带水路复杂,脱离了主航道,你真以为他们不敢杀人?”
李旺一呆,随即道:“那赶紧雇船去报信!”
几艘快船前行不远便拐入另一条小河道,眼见后面没有船追来,又拐进一条岔道,几条小快船随即从芦苇丛中划了出来,换了小船,易知足被蒙上双眼,根本就不知道船向哪个方向行驶,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又换了一次船,这次是小船换大船。
见对方安排的如此周密,而且人手众多,易知足反而轻松下来,很显然对方应该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帮会,而且规模不会小,他最怕的就是遇上小规模或是流窜的的绑匪,那不仅要钱,而且要命,大帮会反而会规矩一些。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跳,大帮会,广东最大的帮会是谁?天地会?难道是被天地会绑架了?似乎又不对,天地会绑架他做什么?勒索钱财?这说不过,也不大不可能做出绑架勒索的事情来,若不是绑架勒索,天地会要见他,又何必如此麻烦?
不是天地会,那就有可能是过境的帮会或是刚刚建立急需钱的帮会,想到这里,他不免又担忧起来,若是过境的帮会怕是还有活命的希望,若是本地初建急需钱的帮会,怕是小命难保。
伍家花园,细细听完两个护院武师的叙述,伍秉鉴有些厌恶的挥手将两人屏退,不管两人说的是真是假,易知足被掳,两人却完好无损的回来,连对方的底细一点都不清楚,这就是失职,略微沉吟,他才吩咐道:“去将宋管事叫来。”说完,便啜茶不语。
伍长青虽是心急如焚,却是识趣,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他心里既后悔又庆幸,庆幸的是他没有跟着去,否则不定一块被绑了,后悔的是怎的就不知道多派几个护院的武师随同前去,若有的六七个武师,说不定还有一拼之力。
五十多岁的宋管事宋成大来的很快,进来见礼之后,便垂手站立一旁,伍秉鉴吩咐道:“长青将事情给他说说。”
仔细听完伍长青的叙述,宋大成略一思忖,便开口道:“请老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