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下任两广总督是满人还是汉人,怕是都难以容忍财力雄厚,势力庞大的元奇,当然,满人可能更难以容忍,对这一点,易知足是心知肚明,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元奇若是没有团练,就算再富有,对朝廷和广州地方大员来说,也不过是一头肥羊而已,但拥有一万精锐团练,就足以让朝廷和广州地方大员们寝食难安了。
元奇组建一万团练,可以说完全是林则徐一手督促而成,是为了抵抗英夷所需,如今林则徐自知卸职在即,就想乘还在位的时候消弭元奇这个正在形成的隐患。
易知足心念电转,迅速的分析判断着林则徐的意图,元奇如何自处?明摆着就是两条路,要么造反,要么自剪羽翼。
造反,在英军入侵这当口造反,只会是便宜英国人,况且易知足压根就没造反的想法,以元奇的情况而言,也不可能造反,不造反,那就只有自剪羽翼了。
当然,自剪羽翼也分两种情况,一则是直接解散元奇团练,这显然不是林则徐希望的,因为他主张在广州与英国人谈判,不可能希望削弱广州的防守力量,另一种情况,就是消耗掉元奇团练的实力,借英军之手,极大的消耗元奇团练的实力,这可能才是林则徐所乐意的,毕竟这可说是一举两得之事,而且对林则徐本人也是大有好处。
略微沉吟,易知足微微欠身道:“元奇虽大,却分散于广东各府县,且每年缴纳巨额的税银,若说继任总督大人容不得元奇,无非是因为元奇团练。元奇股东尽皆士绅商贾,没有谁会愿意因为团练而遭官府猜疑,既是如此。还不若索性解散团练。”
“知足方才也说了,谈判破裂。英夷极有可能会攻击广州。”林则徐瞥了他一眼,缓声道:“广州能够有效抵御英夷者,莫过于八旗绿营和元奇团练,三者之中,尤以元奇团练最强,大敌当前,岂能自剪羽翼?”
“部堂大人这可就给在下出难题了。”易知足说着抬起头看向林则徐道:“团练不解散,难容于继任总督大人。解散团练,又削弱抵抗英夷之力量,在下愚笨,恳请大人点拨。”
林则徐捻着长须,似笑非笑的道:“以知足之智,何须本部堂明言?”
易知足忍不住笑了笑,也不兜圈子,径直道:“元奇团练是奉部堂大人之命而组建的,大人有所遣,在下无有不从。不过,元奇团练组建时日尚短,能否再容多训练两个月。”
林则徐可等不起。定海如此惨败,谁也不敢隐瞒,不须半月时间,京师就会收到战报,况且英夷舰队很快也会抵达天津,真要等道光降罪的旨意下来,元奇团练再打胜仗,也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本部堂可是听闻。知足在花地大营对众士子说过,半年时间。足以将团练训练成精锐火枪兵,从二月算起。如今已经五个月,难道尚不能出战?”
顿了顿,他接着道:“定海惨败,朝野震惊,目前急需一场大胜,一则挫英军锐气,二则激励八旗绿营士气,三则稳定天下人心。即便日后与英夷谈判,朝廷亦能有些底气,而且还能坚定朝野上下禁烟之决心,知足以为然否?”
易知足当然明白,如果此时广州能够取得一场大胜,对于清英双方来说意味着什么,元奇团练能不能打?答案是肯定的,以他手中的实力,在海面他可以调动五艘巡防舰,在陆地,有元奇团练二千精锐,顺德二千精锐,加上原本的一千元奇护商团,足足有五千精锐,另外还有广东水师的十二艘花旗商船改装的战船配合。
这一股力量,与英军舰队主力硬碰当然不行,但要打封锁广州海面的六艘巡防舰是没问题的,就是出兵定海,收复定海,也问题不大,英军主力北上,留守定海的兵力应该不会多,最多留下陆军,那也不过三千人左右,况且在陆地作战,元奇团练根本不惧英军。
问题是,这一仗一打,整个局势就将完全改变,他无法预料,局势的发展会是朝着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发展,再则,这一打,元奇的实力也将完全暴露,团练他倒不担心,主要是海南那几艘巡防舰不好解释。
默然半晌,他才缓声道:“部堂大人心意,在下明白,但在下还是不主张打,一则目前元奇团练训练不足,再则,即便是打,也没有取胜的把握,而且,就算取得了一场大胜,也必然会吸引英军舰队主力转移目标,猛攻广州。
在下不认为眼下的虎门炮台能够抵挡住英军的猛烈进攻,再说了,英军还可以从其他地方登陆,从陆地攻击广州周边府县或是直接攻击广州,还有,就算英军一时进展不顺,他们绝对不会虎头蛇尾,还会调集大批援兵前来,战争有可能进一步扩大。
直白的说,咱们没有必要为一场胜利而给广州城带来灭顶之灾,也没必要为一场胜利扩大这场战争规模。”
这番话说的不无道理,林则徐沉吟了一阵才微微颌首道:“知足所虑,不无道理,不过,之前知足也说过,英吉利的根本利益在欧洲,英夷不可能倾国来战,是以,无须担忧战争扩大,英夷狡诈油滑,反复无常,事不可为,会将重心放在谈判方面,增兵云云,不过是英夷恐吓之惯用伎俩,无须担心。
至于广州防务,知足无须担心,本部堂定然上书朝廷,恳祈调集周边各省之八旗绿营前来广州协防,确保广州万无一失。”
听他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