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足自然是不希望林则徐调离,换个满人来做两广总督,那对于元奇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甚至极有可能逼反元奇,但是地方大吏任免,尤其是总督这一级的,完全是圣心独断,全在道光的一念之间,他能有什么法子?
况且,汉人大员掌控地方武装历来是朝廷的大忌,这事基本上没有转圜的余地,想到这里,他瞥了关天培一眼,这位水师提督与元奇团练的关系在朝廷看来,必然是亲密无间,只怕也有被调离的可能。
见他半晌不吭声,关天培试探着道:“元奇团练成为朝廷经制之师,知足成为团练大臣,可有回旋的余地?”
即便如此,怕是也无济于事,易知足略微沉吟才道:“军门无须担心,有此两场大捷,林部堂即便调离两广,也应该是迁升。”
理是这个理,但圣意难测,谁知道道光心里是怎么想的?关天培沉吟了片刻才道:“英夷接连吃了两场败仗,损兵折将,兵力折损过半,会不会就此偃旗息鼓?”
“英军的主力是海军,不是陆军。”易知足缓声道:“表面看起来是兵力折损过半,实则海军实力没多大损失,可说实力犹存。”顿了顿,他接着道:“当然,如此多英军被俘,足以打击英军的嚣张气焰,他们也有可能会暂时改变方式,以谈判来化解这次战端。
不过,大清与英吉利,那是典型的鸡同鸭讲,双方不可能谈的妥,况且,两次大捷,皇上和朝中大臣会认为英夷也不过如此,向英夷妥协的可能不大,谈不妥,那只能继续打。
广州禁烟,广东水师连番大捷,都为林部堂增添了不少声望和威望,只要没真正完满的解决与英吉利争端,朝廷就不会也不敢贬黜林部堂。”
听他如此一说,关天培是彻底放下心来,他与林则徐可说是休戚相关,林则徐没事,他自然也不会有事。
易知足说完便举起望远镜查看黄埔港情况,见的港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他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就不去黄埔港了,放条小船,我绕道回西关,明日一早,再去总督府拜见林部堂。”
“这如何能成?”关天培不假思索的道:“收复定海的主功是知足,林部堂迎接的也是知足......。”
“这阵势太大了,出乎我的意料。”易知足缓声道:“此番收复定海,对外宣扬的是水师,而不是元奇团练,咱们不能喧宾夺主,再说,元奇团练如今还是低调一点的好,若是不加收敛,怕是会对林部堂不利,还有....那么多官员迎接,我这身份也尴尬不是。”
听他如此说,关天培也不好勉强,颌首道:“那就依知足的。”
易知足转身吩咐通信兵,道:“传我命令,船队进港,所有团勇一律不得下船不得上甲板,仪式结束后,再换船回军营。”
船队入港,港湾欢声如潮,一波接着一波,关天培站在船头,心头有些发虚,戎马一生,他何曾受过百姓如此热情的欢呼,而这一切,应该都是属于元奇团练,属于易知足的。
船一靠岸,见的林则徐迎上码头,关天培连忙快步越过跳板,迎上前拱手道:“末将幸不辱命。”
林则徐满脸是笑,道:“易知足呢?”
关天培连忙道:“回部堂大人,易知足说元奇团练不宜张扬,已乘小船离开,且令元奇团勇不的上甲板不的登岸。”
这小子,大胜而返,还能思虑的如此周全,林则徐暗赞了一声,也不多说,当即侧身让开,方便广州一众大小文武上前恭贺。
易知足乘着小船离开船队并未直接回西关,而是顺道去了伍家花园,他一没先着人通禀,船在伍家后院码头靠岸,他上的岸来,伍家管事才知是他前来,连忙遣人去通知,自个忙着上前恭谨见礼。
易知足也不多废话,径直问道:“平湖公可在府中?”
“在。”那管事连忙道:“老太爷在延辉楼,四爷去了黄埔港,长青少爷身子不适,也在园子里。”
伍长青只怕是心病,易知足一笑,道:“带我去见平湖公。”
听闻易知足来了,伍长青是一溜小跑着快步追了上来,一见面就高声道:“恭喜知足兄凯旋而归。”
易知足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含笑道:“听闻长青身子不适,没大碍罢。”
“什么不适,不想去黄埔凑那热闹而已,远远的看着也说不上话。”伍长青笑道,此番远征定海,十三行一众子弟只去了两人,他自然没去,大军远征,攻打被英军占领的定海县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对易知足有信心,但他也不愿意去冒那风险,兵凶战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元奇团练才训练半年,说不怕,那是假的,不想易知足却是一战而胜,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定海。
听的报捷,他心里难免后悔,不过,倒也不太在意,他很清楚,易知足少了谁都不会少他那份功劳,对此他倒也豁达,说着,他有些奇怪的道:“知足兄怎的未去黄埔?”
易知足笑道:“跟长青一样,也不想凑那份热闹。”
“知足兄可不是凑热闹,你可是今日的正主儿。”
“今日正主儿是关军门。”易知足含笑道:“元奇团练还是收敛点的好。”
两人一路说着进了延辉楼,抬眼就见伍秉鉴站在台阶上,易知足连忙快步迎上前,拱手笑道:“何敢劳平湖公亲迎。”
“知足亲身赴险,为元奇为伍家挣下这无上的荣耀,当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