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门,老白渡码头。
易知足面无表情的站在码头上看着缓缓驶来的钦差官船,在他身后是上海县城大小文武官员,再往后则是上海县城一众耆老名绅,上海不过一县城且不在交通要道上,虽然富庶但等闲难得一见地方大吏朝廷大员,更别说钦差大臣。
一众文武小官,耆老名绅都是一脸兴奋低声的议论着,一个个都心知肚明,这次钦差大臣前来上海是为了封赏元奇的大掌柜,上海道台大人易知足,不过让他们有些不解的是,站着最前面的道台大人似乎没有一点高兴的模样。
易知足确实不高兴,一肚子的不痛快,朝廷要筹建新式海军陆军,明显是在打元奇的主意,而元奇这大半年来向江浙扩张,赈济河南安徽灾民,支撑江宁会战,差不多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元奇现在的处境比朝廷还要艰难,哪里还有银子筹建海军,训练新式陆军!
对于新来的这位南洋大臣耆英,他也没有什么好感,前日林则徐来信告诉他,筹建海军是穆章阿上的折子,他心里就更是不痛快,他可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官船缓缓的靠上码头,一个身着一品官袍的大员缓步走出船舱,面北而立,见的易知足愣愣的没反应,站在他身后的包世臣生怕他失了礼仪,急忙轻声道:“大人,钦差到了!”
回过神来,易知足瞥了一眼立在船头的官员一眼,连忙跪下,朗声道:“下官上海道员易知足率领上海县阖城文武缙绅恭请圣安。”
瞟了码头上众人一眼,耆英才高声道:“圣躬安。”说完,他缓步走过跳板,踏上码头,易知足又连忙道:“下官易知足等恭迎钦差大臣。”
他身后一众官员士绅也连忙齐整的道:“恭迎钦差大臣!”
“免礼。”耆英说着上前两步,极为亲热的虚扶了易知足一下,道:“易大人请起。”
易知足顺势起身,瞥了对方一眼,见他眉毛稀疏,双眼狭长,蓄着一缕长须,精神抖擞,瞧着不过四十多岁,看来不仅保养的好,身体底子也不错,当即拱手道:“钦差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在庆丰楼略备薄酒......。”
“易大人稍后。”耆英说着转身看向官船,易知足顺着他眼光看去,却见僧格林沁一身便装从船舱里大步走了出来,心里不由的暗自诧异,僧王来上海做什么?训练新军?正自疑惑,又见卓秉恬从船舱里走出来。
卓秉恬原是户部尚书,现任吏部尚书,他怎会也来了上海?一转念,他就反应过来,对方定然是为铁路之事而来,当下眼睛就是一亮,这下不用担心没银子了!
三人中,易知足与僧格林沁最为熟稔,两人一起收复镇江,在江宁也是时常见面喝酒闲侃,见对方一身便服,他也不行大礼,迎上前拱手笑道:“僧王怎的有暇来上海,莫不是打秋风来的?”
“知足一猜就中。”僧格林沁爽朗的笑道:“本王还真是来打秋风的,知足可不要推诿!”
一听这话,易知足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当即笑道:“僧王怕是来的不巧,连番灾害,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那本王可不管。”僧格林沁笑道:“没有余粮,本王刮地三尺。”
“那可不成。”卓秉恬缓步上前,笑呵呵的道:“僧王将地皮刮了,耆大人岂不得喝西北风?”
易知足连忙拱手道:“下官见过卓部堂。”
听的几人寒暄,码头上一众文武缙绅一个个都感觉凉飕飕的,什么情况?不仅来了一个南洋大臣,还来了位王爷,还有位部堂?还扬言要刮地三尺!惊诧之后,一众人连忙乱糟糟的见礼。
待的众人见礼之后,卓秉恬才看向易知足,道:“赶紧回衙,开中门迎旨。”
“早已经准备好。”易知足说着伸手道:“三位请。”
道台衙门早已大开中门,大堂上摆设香案,易知足先行一步回衙恭候,原本他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过,见的卓秉恬前来,他心里隐隐生出一些底气,道光应该不至于吃相那么难看。
一应繁琐的礼仪之后,耆英站在香案前展开一轴七彩圣旨,朗声道:“诏曰:河南决堤,元奇银行以一已之力,捐善款百万赈济河南安徽两省灾民。江南一战,为抗击英夷元奇银行主动捐输巨款以资军用,元奇团练协助八旗绿营连克吴淞、宝山、镇江,连战连捷,击毙俘虏英夷近万,战绩非凡,战功赫赫......。”
易知足听的有些惭愧,元奇赈灾招摇过市规模空前,动静不可谓不大,但还真没花上百万,也就五十多万,不过是从湖广江西买米借助漕帮船只运送到灾区,当然,若是按灾区的米价,一百万倒也不虚,毕竟灾区的米价贵了一倍也不止。
“......,上海道员易知足,道光十七年创办元奇银行,道光二十年组建元奇团练......屡为朝廷分忧......江南大捷,皆因该员忠勇可嘉,谋勇兼备。易知足着实授南洋提督,赏一等子爵.....。”
实授南洋提督?一等子爵!易知足心里又惊又喜,清代爵位中,公、侯、伯、子、男五等乃是上五等爵位,男爵是正二品,子爵是正一品,伯爵之上皆是超品,地位要高于一般的一品大员,也就是说,以易知足如今的爵位,见了一品大员也是平起平坐,而且他本身还是实授的南洋提督,实职就是从一品。
要说道光确实没吝啬,直接就赏了个子爵,不过,跟杨芳的一等果勇候一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