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章阿也不清楚道光召见他二人谈什么,居然谈了如此长时间,放在平日,这也是很少见的,更何况道光如今病重,精力不济,瞧二人神情无喜无悲,他也不好多问,当即微微颌首,打算在殿外侯着。
不想才进去的太监快步出来道:“鹤相,皇上叫进呢。”
奕詝、奕訢都是暗暗心惊,方才一番长谈,道光显然是勉力强撑,怎的也不歇歇,接着就召见穆章阿,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一番长谈,道光确实是疲惫不堪,半躺在炕上闭目养神,听的穆章阿进来见礼,他也没急着睁开眼,好半晌,他才梦呓似的轻声道:“易知足若是不进京,该如何?”
穆章阿就跪在他炕前,听的这句话不由的一愣,略微迟疑,才道:“易知足若是不进京,无外乎两种情况,一则是听闻皇上病重,心存观望,一则是压根就没打算进京。”顿了顿,他试探着道:“能否变相请其入京?”
变相请其入京?道光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沉吟良久才道:“下策,事成尚可,事败则后果难料。”
见他沉吟良久才如此说,显然是动了心,穆章阿小心翼翼的道:“易知足居家守制,住在西关磊园,据悉,磊园并无多少人护守......。”
“不妥,这等若是强掳,乃盗贼行径,岂是朝廷所为。”道光打断他话头,毫不迟疑的道。
“事缓从恒,事急从权。”穆章阿沉声道:“易知足不进京,便是居心叵测。”
道光没吭声,缓缓的合上眼,不论哪种情况,易知足不进京,确实称得上是居心叵测,他如今病情日甚一日,易知足不进京,他着实是难以安心,事急从权,事急从权,半晌,他才沉声道:“密旨广州将军奕湘,就说朕病重,礼请其从速进京。”
听的这话,穆章阿不由的大喜过望,他原本不过是以此试探,看看道光究竟是立的谁为储君,不料道光居然同意强请易知足进京,这岂非是明摆着的,储君是四阿哥奕詝!若储君是六阿哥奕詝,则完全没有必要强请易知足,毕竟如此做,还是有着不小的风险。
仅仅过了二天,道光病情越发的加重,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在预感到自己可能撑不了多长时间后,他反复的老毛病又犯了,后悔着广州将军奕湘强请易知足进京,若是奕湘办砸了差事,事情可就真麻烦了。
广州,西关。
正月十五元宵节,寻常年景,元宵最是热闹,舞狮、龙灯、灯会等等层出不穷,今年国丧,也没人去敢触这个霉头,自然也就冷冷清清。
磊园,因为居丧守制,易知足这个年过的也极为简单,元宵节,一众妻妾丫鬟都出园子去逛街了,他闲着没事,便磨着与包世臣下棋,如今他棋艺大有长进,两人在听雨轩捉对厮杀,正在兴头上,林大安匆匆赶了过来,递过一份情报,是一份来自京师的情报,禀报道光居丧染病。
易知足很清楚,道光估计是打不过今年,没想到这才过完年,居然就染病了,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来,道光这一病,怕是好不起来了,只是不知道道光能拖多久?三五个月?还是半年?仰或是拖到下半年去?
包世臣接过情报看了看,又瞟了愣愣出神的易知足一眼,心里暗自奇怪,道光本就是高龄,身子也素来孱弱,北方天寒地冻,居丧受了风寒染病,这事可谓正常不过,有什么好出神的?
回过神来,易知足便吩咐道:“着京师人员密切关注,打探,任何细微的异常情况都不要放过,事无巨细,五日一报。”
“属下明白。”林大安微微躬身道,见他没有其他吩咐,便行礼告退。
待的林大安退下,包世臣也没了下棋的心思,试探着道:“大掌柜的意思,就在今年?”
易知足含糊的道:“老人最怕过冬,一旦染病,更为凶险,目前还不知病情轻重,难以下断论。”
广州满城,将军衙署。
广州将军奕湘坐卧不安的在签押房里来回的走动,道光居然以病重为借口,密旨着他即刻强请易知足进京,而且叮嘱要礼敬有加,这可让他着实有些为难。
他是满洲正蓝旗人,爱新觉罗氏,正经八百的宗室,多罗果恭郡王永瑹的曾孙,承袭镇国公,历任兵部左侍郎,察院左都御史,理潘院尚书,乌里雅苏台将军,荆州将军,道光二十五年调任广州将军。
道光调他这个宗室坐镇广州的意图很明白,陛见之时也说的很直白,就是密切监视元奇的举动,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报,这原本是个轻松到极点的差事,不想却突然接到一个如此棘手的差事。
是的,棘手!看完密旨,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棘手,既是强请,自然是要动兵,却又要礼敬有加,这本身就矛盾不说,问题是在西关这个元奇的老巢动兵强请元奇大掌柜,一等侯爵易知足,这一个不好,可能将他赔进去!
他当然清楚,这种事情,若是出了任何纰漏,道光都会毫不迟疑的将他当做替罪羊推出去,别看他是正经八百的宗室,镇国公,广州将军,身份尊贵无比,远不是一个开缺在籍守制的侯爵能比的,但其实他比谁都明白,与易知足相比,他这个广州将军镇国公才什么都不是!
更令他恼火的是“即刻”二字,这压根就不给他时间精心筹划,他心里不由的暗自腹诽,易知足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