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满天,黄浦江面上依然繁忙,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船只穿梭不停,宽阔平坦的沿江大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繁荣依旧,但这一切在汤尼、约翰、戴维斯三人眼里却变的极为陌生,他们有种被抛弃了的绝望感。
确确实实的被抛弃了,突然之间,原本熟悉的让他们如鱼得水的大上海变的陌生起来,所有人都对他们抱着敌意,眼神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恶,更仿佛是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他们。
虽然口袋里揣着大把银元和钞票,但他们进不了任何一家茶楼酒馆饭店客栈,就连一般的商铺也进不去,哪怕是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杂货铺也会毫不客气的驱逐他们,街头巷尾多如牛毛的小吃摊也不卖给他们任何食物,就连简陋的大碗茶摊和挑着水桶沿街叫卖的凉水都不卖他们。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身后永远也摆不脱甩不掉的几个尾巴,那是兴清帮和忠信社的人,明面上说是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但实际上却是监视他们,尝试了几次,在发现即便没有帮会的人在跟前,也买不到任何东西,他们才算是彻底的失望了!
“真不敢相信,居然还有拿着钱买不任何东西的时候。”约翰长叹了一声,“我不想继续尝试下去了。”
戴维斯停下脚步,道:“我敢打赌,咱们回国说起这事,绝对没有人会相信。”
“太可怕了。”约翰语气悲观的道:“这样下去,我担心我们会被活活饿死。”
“去领事馆吧。”汤尼沉声道:“我们必须抗议,否则我们真有可能饿死在上海。”
镇海公府,长乐书屋。
易知足叼着香烟,语气轻松的道:“这两天,兴清帮和忠信社砸了多少店铺和小吃摊?”
听的这话,严世宽迟疑了下,才道:“三十多家吧,这是报上来的,没报的应该也不少。”
“打发几个钱,驱逐出上海。”易知足缓声道:“对于不听招呼的,没必要客气。”
“明白。”严世宽说着试探道:“他们若是不低头,大掌柜不会真打算饿死所有的洋人吧?”
“皇帝不急太监急。”易知足哂笑道:“各国公使都不急,咱们急什么?”
掌管镇海公府电报收发的秘书曹有根这时走到门口看了一下,见的易知足点头才进来禀报道:“大掌柜,天津、阳泉、韶关来电,各国承建的铁路都同时停工,另外,江宁造船厂正在制造的火车轮渡也已停工。”说着,递过几份电报。
扫了几眼电报,易知足漫不经心将电报递了过去,道:“回电,难得休息,就当放假。”说着,他又问道:“旅顺还没有消息?”
曹根生连忙道:“没回大掌柜,旅顺没有电报发来。”
“时间不等人,着他们催促一下北洋水师。”易知足道:“两日内不见北洋水师舰队汇合,着肖明亮径直北上。”
“是。”曹根生连忙应道。
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率舰船75艘,运载哥萨克兵千名,闯入黑龙江,原本易知足是不知道英法联合舰队突然出现在远东的目的,不敢轻易动兵,既然知道英法联合舰队是冲着俄国在远东基地的太平洋舰队去的,他也就没有了顾忌。
正好派舰队北上乘机拔除俄国在黑龙江和库页岛的据点,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朝廷的反感,他才邀约北洋水师舰队一同北上,若是北洋水师瞻前顾后,他也没耐心拖着,毕竟时间不等人。
待的曹根生离开,严世宽才道:“铁路停工,大掌柜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易知足语气轻松的道:“铁路修建都多少年了?即便没有洋人,咱们现在也能自己修建,还怕威胁?他们想玩大点,咱们奉陪,反正咱们欠的外债不少,怕什么!”
严世宽接着追问道:“火车轮渡呢?”
江宁的长江建不了大桥,暂时只能通过轮渡来解决火车过江问题,英国人早在几年前就在苏格兰的福恩湾使用火车轮渡,那是一次可以装载数节甚至是十几节火车车厢的大船,配套的设施也不简单,必须完全依赖英法两国。
瞥了他一眼,易知足才道:“火车轮渡停工,不过是暂时的,你真以为区区一个驻华公使就能轻易的让一家大公司撕毁合约?”
“也就是说,这是恐吓?”严世宽笑道:“咱们恐吓他们,他们也恐吓咱们!”
“不错。”易知足颌首道:“现在就比谁沉得住气。”
“那他们肯定比不过咱们。”严世宽笑道:“一旦过了秋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易知足笑了笑,道:“何须等到秋天,半个月内就能见分晓。”
英国驻沪领事馆。
包令放下手中的《北华捷报》,半晌无语,《北华捷报》是英国人创办的英文报纸,但满篇都是语气激烈抨击修约条款的文章,他很清楚,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下去,必然会激起所有在华商人船员水手的愤怒,这两天已经陆续有人来领事馆进行抗议了,局面僵持下去,抗议的人会越来越多。
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过了十二点,他暗叹了一声,起身走到阳台上掏出一支雪茄点燃,让在建的铁路和火车轮渡停工,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后威胁手段了,元奇若是毫不所动,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以武力相威胁吧?
况且,就算是武力威胁,易知足也未必会当回事,英法如今在克里木与俄国开战,元奇的大小报纸都在公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