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西关各大茶楼皆有消息传出,四海钱庄附股元奇银行。
元奇银行这几日一直是众人谈论的焦点,消息一传出立刻就引起了众多的关注,原本籍籍无名的四海钱庄随之成为焦点,四海的东家掌柜,钱庄规模,经营情况,地理位置等各种详细的情况都引的众人津津乐道。
当然,议论最多的还是元奇银行为何会允许四海附股,四海钱庄规模不大,经营亦毫无出彩之处,西关钱庄林立,元奇为何独独对四海格外青睐?元奇二掌柜孔建安与四海的关系自然被人挖掘了出来。
相比起元奇银行这几日引发的轰动,四海附股实是不值一提,众人对此兴趣并不大,反倒是更乐于谈论元奇推出顶身股制度以及公开招聘掌柜伙计的事情。
不过,西关一众中小钱庄的东家掌柜却对此消息却是大感兴趣,毫无疑问的,附股元奇,对中小钱庄的东家有着不小的吸引力,元奇背靠十三行,垄断对外贸易,不论在西关还是在广州,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一点,稍有点眼力劲的都看的出。
但元奇公然与银行公馆分庭抗礼,能否长久的生存下去,还是未知之数,一众东家尽自有兴趣,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众票号钱庄掌柜中不乏心思灵动者,不少人隐隐意识到,元奇并购四海,很可能是出于对银行公馆紧缩银根的反击,问题是并购一个小小的四海钱庄,能有多大的效果?可说是有等于无!
银行公馆对此也并未放在心上,四海与孔建安的关系众人皆知,他们一厢情愿的认为四海的东家是因为掌柜伙计集体辞柜,东家是迫于无奈才附股元奇,这个想法虽不中亦不远,四海钱庄的东家何士进确实是迫于无奈才附股元奇。
不过,泰昌钱庄的东家大掌柜李维奇对这条消息却格外敏感,昨日三掌柜解修元向他提出建议,将泰昌钱庄附股元奇,今日一早就传出四海附股元奇的消息,他哪能不敏感?又岂能不多想?
泰昌是西关六大钱庄之首,附股元奇,获益未必大,风险却着实不小,但解修元也不可能陷泰昌于险境,李维奇思来想去,始终是拿不定主意,当即对外喝道:“来人。”
“大掌柜有何吩咐?”
“大掌柜令你去打探一下四海附股元奇的内情。”解修元缓步进院,满面春风的道。
听的解修元这话,李维奇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起身走到门口,道:“这回你可猜错了,正想叫他去请你这个三掌柜。”说着,他对伙计挥挥手,道:“另外去冲壶好茶来。”
进屋落座,李维奇便道:“你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当然知道。”解修元含笑点头道:“不过,知道归知道,却不能说。”
“不能说,你巴巴的一早跑来做甚?”
“喝早茶。”解修元笑道:“明日就去元奇了,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陪你喝早茶。”
李维奇哪里肯相信他这鬼话,当即换个角度问道:“元奇真有能耐与银行公馆分庭抗礼?”
解修元伸出右手手掌,翻了翻,李维奇瞪了他一眼,道:“别打哑谜。”
笑了笑,解修元才道:“对于官府而言,十三行是手心,银行公馆是手背,元奇银行仓促筹建,是为了避免十三行一众行商出现大规模的倒闭风潮,官府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为了打压元奇银行和十三行,银行公馆不惜两败俱伤,紧缩银根,萧条市场,这不仅极大的影响对外贸易,也会诱发地方不稳,官府岂会听之任之,视而不见?”
李维奇颌首道:“既是手心手背,官府亦无非是不偏不倚,维持现状,泰昌又何必附股元奇?”
解修元又翻了翻手掌,笑道:“您这是只看到鼻子尖。”
见他又翻手掌,李维奇迟疑着道:“你是说易如反掌?”
解修元含笑点头,道:“因为易大掌柜年少,所有人都小看了他,既小看了他的野心,又小看了他的手段,无须官府出面,元奇亦能轻易胜出。”
“这怎么可能?”李维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就算有十三支持,元奇亦是孤掌难鸣,如何能应对银行公馆紧缩银根?”
解修元笑着再次翻了翻手掌,李维奇这次是真猜不出了,道:“这又是何意?”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解修元道:“易大掌柜有翻云覆雨的能耐。”
李维奇哂笑道:“你都还未去元奇,就对易知足如此信服?”
“自叹弗如,岂能不信服?”解修元轻叹了一声,道:“早在西关传出易大掌柜筹办一份发行东南数省的报纸之时,我就开始仔细琢磨他了,短短月余,他筹办报纸、天宝表厂、元奇银行,从西关有名的浪荡子摇身一变成为元奇银行大掌柜。
其借势造势,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令人心折,心机、手段自不必说,胸中格局之大,才是真正令人敬服之处。”
听他再次提及格局大小,李维奇忍不住道:“易知足的格局究竟有多大?”
“超乎我等想象。”解修元沉声道:“我等与之相比,无异于萤虫之光与日月争辉。”
听的这话,李维奇不由的大为动容,他对解修元知之甚深,别看这小子外表一脸谦和,其实内心里高傲的紧,能让他说出这等话来,可见他是打心眼里敬服易知足。
恰在这时,伙计端着茶盘进来,换了茶水之后,又布下几碟点心,两人默默的喝茶吃点心,都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