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紫禁城,养心殿。
养心门外值房,醇郡王奕,额驸景寿,肃顺等一众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神情肃穆的与一众御医审核着脉案和医方,咸丰自万寿节当晚昏厥之后,这两日时而昏迷,时而苏醒,昏昏忽忽的,接连两日都没开口说话。
众人都预感到大事不妙,一众御医更是紧张,但对咸丰的病情却是谁也不敢轻下断论,一个个都含糊其词,开出的医方也都是不温不吐,众人即便心里焦急,却也是无可奈何。
待的一众御医离开,值房里众人都默不吭声,气氛异常沉闷压抑,良久,肃顺才开口道:“诸位,如今皇上病情不明,愚以为,当前应该严密封锁消息,以防京师动荡,一则是所有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轮流值守,龙榻前不能离人,再则是拒绝一切探视,所有宗室王公、宗亲勋戚,六宫妃嫔,一律不得探视,诸位以为然否?”
虽然谁也不敢说出口,但人人心里都预感到,咸丰此番怕是凶多吉少,皇权交替历来凶险无比,更何况咸丰病的突然,皇长子又年仅六岁,江南又有元奇虎视眈眈,一旦消息外泄,会引发什么样的变故,谁也不清楚。
额驸景寿当即颌首道:“如此甚好,一旦消息外泄,必定会引发恐慌。”
醇郡王奕既是咸丰的兄弟,又是连襟,懿贵妃的妹子叶赫那拉婉贞就是奕的嫡福晋,咸丰若是驾崩,咸丰唯一的儿子懿贵妃所生的儿子载淳就是新君,他也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当即也出声附和,其他大臣自然也纷纷附和。
咸丰的病情虽然被严密封锁,但依然在京师引起了不小的猜疑,因为有线电报的缘故,消息传播的很快,各省督抚大员在获知消息后,也开始密切关注京师的动静。
上海,镇海公府,长乐书屋。
赵烈文放下电报,缓声道:“已经是第五日了,宫中既无消息,京师也没有丝毫动静,难不成当今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这不可能不大。”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真要昏迷五日不醒,宫内早就乱成一团了,压根就封锁不住消息。”
什么意思?赵烈文试探着道:“大掌柜的意思,当今已经醒了,但病情仍未稳定?”说着,他自己也觉的不对,“这似乎也不可能,当今若是清醒,必然会采取举措,事关皇权交替,岂能如此沉得住气?若是当交已经清醒,病情也稳定下来,宫里也没有必要继续封锁消息。”说到这里,他斟酌着道:“不会是当今在有意试探吧?”
易知足也无法断定是什么情况,略微沉吟,才道:“暂且先观望罢。”说着,他对外吩咐道:“遣人去将王纫秋请来。”
王开运,字纫秋,湖南长沙府湘潭人,年方二十有八,咸丰七年举人,咸丰九年入京会试,名落孙山,曾入肃顺府中任教,去年辞馆来沪,被易知足招揽,进入教育部,肃顺在私信中对其大力举荐,言其为人狂狷谐谑,但才干出众,见识不凡。
不过,易知足招揽王开运,倒不是因为肃顺,一则是曾国藩向他举荐过,二则的他对此人有印象,乃是晚晴大儒,学的是帝王之学,杨度和齐白石都是其门下弟子。
不多时,王开运就稳步而入,见礼之后道:“不知爵爷有何吩咐?”
“坐,无须拘礼。”易知足和煦的道,待其落座,这才道:“纫秋在京师两年,对于朝中局势是何看法?”
听的这话,赵烈文颇为意外,仔细的打量了几眼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举子,王开运却是振奋不已,知道对方这是在试探他的才识,对于他来说,这是极为难得,也是极为重要的一次机会。
他以精研帝王之学而自负,对时政、人物、学问都极为上心,略微沉吟便道:“就朝廷而言,大体可分为两派,一派守旧,一派革新,当今以及爵爷皆支持变法革新,也就导致守旧派式微,革新派势大。
守旧派以华丰、南洋大臣倭仁等为代表,虽然表面看来式微,但其实有众多宗室王公、满蒙大臣甚至有不少汉大臣皆是极力反对变法革新,只不过当今和爵爷支持革新,他们不得不暂时屈从而已。
革新派实则又分为两派,也可以说是两党,一是以肃中堂为首的肃党,其主要人物有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瀛等人。
一是以恭亲王为首的恭党,其主要人物有豫亲王义道、军机大臣文祥、大学士及直隶总督桂良、大学士贾桢、协办大学士周祖培、吏部尚书全庆、刑部尚书赵光等。”
说到这里,他略微一顿,看了一眼易知足,道:“就整个大清而言,元奇不仅与朝廷分庭抗礼,在很多方面甚至能够左右朝廷......。”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缓声道:“若是当今病危,会如何安排?”
当今病危?王开运不由的一呆,咸丰才三十一岁,怎么可能病危?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以对方的身份不可能信口开河,而且这个问题,才是对方召他前来的主要原因。
略微思忖,他才开口道:“当今子嗣稀薄,唯有一子,年仅六岁的皇长子,若是当今病危,最为重要之事莫过于托孤!而托孤则重在平衡各方权力,以免皇权旁落甚或是出现废立之事。
本朝,世祖、圣祖皆是幼年继位,有祖制可循,但如今朝局却是多了一大变数,也就是爵爷.......。”
这家伙确实是个人才,易知足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