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价站稳二十两一担,黄子昌长松了一口气,吩咐一众茶商,逐步抛售手中的茶叶,不仅是因为市场需要足够的茶叶流通才能聚集更多的人气,更重要的是十三行出手拉抬茶价,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才不相信十三行是一番好心。
银行公馆挽救茶市,那是因为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十三行一直在岸上隔岸观火,此时突然示好,拉抬茶价,图的什么?再简单不过,利益!不消说,十三行手中还囤积着数量不少的茶叶,就等着拉高茶价,抛售获利。
胡乱喝了碗粥,用了些点心,黄子昌正准备稍稍歇息一下,就有下人上前禀报道:“老爷,银行公馆张管事来了,说是梁会长请老爷过去。”
“更衣,备轿。”黄子昌有些无奈的起身吩咐道,他不想卷进十三行与银行公馆的争斗,但如今的茶市却离不开银行公馆的支持。
匆匆坐轿赶到银行公馆,一见面,梁介敏便漫不经心的道:“听闻十三行出手拉抬茶价?”
“十三行可没安好心。”黄子昌随意的在他下首落座,道:“银行公馆是真心挽救茶市,十三行不过是想浑水摸鱼罢了。”
“你明白就好。“梁介敏说着轻叹了一声,道:“这茶市,咱们怕是无力挽救了。”
黄子昌听的一惊,连忙问道:“季行这话是从何说起?”
“元奇银行对附股钱庄开出的条件极为优厚,我没法稳定人心。”梁介敏幽幽的道:“茶叶崩盘,不少钱庄濒临倒闭,附股元奇,便能避免倒闭的风险,我如何能阻止?只要元奇手中掌握数十家钱庄,随手就可以将茶市打压见底。”
听的这话,黄子昌半晌无语,他清楚,梁介敏说的是实话,也是实情,不过,他不相信梁介敏会就此认输,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茶行和钱行互为依存,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明白,季行有什么想法,直说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梁介敏沉声道:“既然无法挽救茶市,不如乘着十三行陷身茶市,索性彻底搅乱茶市,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
见他说的认真,黄子昌吓了一跳,你们两家不想好,可别拖茶叶公会下水,一转念,他就反应过来,对方真要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哪里会如此直接的告诉他,当下就一脸苦笑的道:“这是下策,非万不得已,不会为之,季行想必还有中策、上策,不妨都说出来斟酌斟酌。”
“上策倒是有,只是要茶业公会全力配合。”梁介敏说着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黄子昌,道:“今日,元奇依然在向外大额放贷,所不同的是,只放银票,不放现银,这说明元奇的现银不多了。
咱们可以双管齐下,一边通过茶商茶行收集元奇银票,挤兑元奇,一边将陷入茶市的十三行资金拖在茶市,如此,足以狠狠的打击十三行……。”
什么狗屁上策,黄子昌听的直想破口大骂,又是拿茶行当枪使,如此做的话,茶行的损失的得有多大?他当即眼睛一翻,道:“人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依你这法子,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损失至少是数以百万,你补贴?”
梁介敏有些泄气的往后一靠,依在椅背上,道:“下策不行,上策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见他这副神情,黄子昌算是明白了,什么上策下策,无非是威胁十三行和茶行,对方真正想用的是中策,中策是什么?对方抹不下面子开口,等着他主动说,他不由暗叹了一声命苦,茶市如今成了十三行和银行公馆斗法的战场,他不主动还真不行。
沉吟良久,他才语气诚挚的道:“银行公馆和十三行都是跺一跺脚,广州城都要抖三抖的角儿,犯不着斗的两败俱伤,这么着,茶业公会做个中人,双方坐下来谈谈,可好?”
“谁也不愿意看到广州市场萧条,百业凋敝。”梁介敏缓声道:“你给十三行传个话,关闭元奇,银行公馆担保,每年给十三行提供足够的低息贷款。”
黄子昌一愣,道:“关闭元奇,十三行只怕是未必会同意,广州如此大,难道就容不下一个元奇?”
“留下元奇,便是养虎为患。”梁介敏沉声道:“十三行筹建元奇银行,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低息贷款,钱行满足他们,还不行?”
黄子昌点了点头,道:“我去探探十三行的口风。”
出了银行公馆,黄子昌立刻吩咐随从前去通知茶行,加大茶叶抛售力度,随即又关照轿夫悠着点,一路慢悠悠的前往十三行行商公所。
元奇总号后院。
伍长青一脸焦急的冲进易知足的书房,道:“知足,银行公馆和谈。”
和谈?易知足有些意外的道:“什么条件?”
“关闭元奇,银行公馆每年给十三行提供足够的低息贷款。”
低息贷款?易知足冷笑道:“银行公馆的贷款利息能低到什么程度?一分?贷款数额又能多大?三百万?五百万?还是一千万?十三行如今还愿仰人鼻息?”
“十三行若不同意,银行公馆就破罐子破摔,彻底搅烂茶市,玉石俱焚。”伍长青有些着急的道:“知足赶紧的拿个主意,官府是不可能允许出现这种局面的,一旦官府出面,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易知足沉声道:“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银行公馆既然敢威胁咱们要彻底搅烂茶市,那咱们就先将茶市搅烂,看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