淸琼也不去理会,趁着无人,自顾打量着这太平宫中的正堂。这里头的陈设倒是颇为华丽,不似院落中空荡荡的。那博古架子上头摆着的古玩,壁上悬着的书画,也一望即知是名家珍品,当时罕见的东西。只是和他几个御笔题字一样,也都是这样端端正正的模样,并没有什么新奇,更谈不上什么情致。淸琼想起永慕堂里的青罗,这一对名义上的姐妹,说起来青罗还没有其妹紫曼的尊贵,可论起如今境遇,淸琼倒是觉得有些可怜起这位宫城里的娘娘了。
忽然听见帘子想,淸琼忙忙地站起来,只见帘子后头走出来一个宫装女子。一身秋香色的衣裳,腰上系着一枚白色玉佩,发上带着一枝珍珠莲花步摇。容貌平和清正,含着一丝温柔笑意,虽有几分秀色,却也并不如何出众。淸琼一怔,心中略觉得有些疑惑,只是看方才那个宫人恭敬跟在她身后,想必是闵妃无疑了。果然见苏衡也俯身对来人行礼,淸琼也忙忙拜下请安。
淸琼才行了礼,那女子快步走出来亲手扶起笑道,“嫂嫂快快请起。论起君臣之礼,莫说是哥哥嫂嫂,祖母父亲见了我,也是要跪拜的。只是论起这血脉亲情,那里好叫哥哥嫂嫂认真拜我呢。这里也没有外人,不过是个意思罢了,还请嫂嫂快快起来坐下。”说着便亲自扶了淸琼坐下,又对一边仍旧站着的苏衡笑道,“哥哥也快坐下罢,多日不见,怎么哥哥也和我生疏起来。”
苏衡微微笑了一笑,那神情不再是方才的平淡冷漠,倒生了几分暖意出来,几乎有几分宠溺的意味了。淸琼瞧得一怔,如此神情,她从来也没有在苏衡的脸上看见过。想必他对于这个妹妹,也是十分关怀的。而今日闵妃叫了初到京城的自己进来,想必也是对于这个唯一的哥哥,分外重视的。
等紫曼也在上首坐定,先问候道,“听闻嫂嫂六月初从蓉城启程,虽说是顺江而下,却也隔了两个月才到了京城。一路上风尘辛苦,可还觉得好么?”淸琼见她言笑晏晏,都是一派家常的模样,毫无凌人之势,倒不像是深宫紧锁的皇妃,真像是家中的姊妹了。于是便笑答道,“倒也不觉得辛苦,反倒是路上秋光醉人,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去呢。可惜日后想要再见,也是不能的了。”
紫曼笑道,“江山千里,不消亲眼去看,想一想都觉得叫人目眩神迷。我这里藏着一幅千里江山图,所绘的正是这定云江沿岸山岭云瀑之美。这话是当年母亲从宫里出嫁的时候的陪嫁之物,在家里藏了好些年,我出家之时,父亲又给我做了陪嫁。如此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这宫城之中。我自幼就喜欢这长卷,总要从库房里头取出来细瞧。可惜这画儿是好,我却是不能去亲眼看一看的了。嫂嫂能有如此际遇,也是幸事了。”
紫曼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像是出了神似的低语一声道,“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些羡慕青罗姐姐了。”话语才罢,自己也觉得不妥,回过神来忙对淸琼笑道,“我们姐妹情深,倒是叫嫂嫂见笑了。今日看见嫂嫂来心里高兴,却也难免想起去年姐姐出嫁的事,姐姐与我同日出阁,可惜远去千里,再也见不上一面了。嫂嫂从蓉城来,也该是和姐姐熟识的,也不知她一切可好?”
淸琼点头道,“永靖王妃一切都好,娘娘大可以放心了。我离开蓉城之前,曾在永靖王府中住了将近一年,与王妃也算是常常相伴。王妃和王爷鹣鲽情深,也深得众人敬爱,娘娘不必担心。”紫曼笑道,“如此说来,姐姐倒真是嫁与良人了。”瞧了苏衡一眼道,“家里的事情,父亲和哥哥总是不叫我知道。我虽然心里惦记着姐姐,却可恨人在深宫,实在是不知她究竟如何。难得嫂嫂能进一次宫,姐姐这一年多里,可有什么故事,还要劳烦嫂嫂说给我知道呢。”
淸琼见紫曼神情,这话不像是问着自己,倒像是想要说给苏衡听的一般。见苏衡脸色似乎苍白了几分,心里只觉得一痛,又有些不忍。然而紫曼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也不得不说了。何况如今情形,青罗的所有故事,苏衡也早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只是心里到底是放不下罢了。若是当着紫曼的面一起说明白了便能快刀斩乱麻,叫他放下这一桩心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淸琼定了定心神,便把青罗在西疆之事,细细说了一编。从落阳峡落阳楼上的惊艳初见,到锦绣湖朝晖台上的大婚,再到千里风雪奔赴漠北敦煌,刀光剑影里的荣辱与共,还有春日里踏着杨花携手而归,并肩称王的尊荣。自然的,还有平日里朝夕相伴,眉眼含笑的温情。
淸琼细细说来,自己却渐渐地出了神。她从来不曾想到,自己对于青罗的事情,竟然知道的这样多,这样清楚。或者自己不经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把这个和自己命运相似,却或许比自己幸运得多的女子的一举一动,都记在了心里。淸琼是这样羡慕青罗,从中秋第一次近距离看见的时候,就开始羡慕。六月到八月,不过短短六十余日,这样快,就获得了她的新的幸福。而如今和她逆流而行的自己,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和她殊途同归,获得青罗拥有的真心呢。
等淸琼回过神来,才发觉紫曼和苏衡,竟也出了神去。苏衡低着头,神情平静,眼光却是空无的,不知落在那里。而方才端正坐着,举止无一丝可指摘之处的紫曼,此刻用手支着面庞,那手腕上露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