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日紧,转眼间便到重阳。蓉城宜园之中,秋山一带皆被红枫、黄栌铺上金红的绚丽颜色,更兼红白黄绿各色菊花,如云霞一般盛开。夕阳西下,秋山里的颜色愈发的绚烂多姿,远远看见高处丹叶阁的一角飞楼,飞阁流丹,被落日勾勒出一道清晰的金边,如羽翼一般轻盈。只是迹远阁里的桂花,本还有星星点点的花簇,经了几场秋雨过后,却一点也不剩了。桂子飘落的最后一抹香气,似乎浸润到了秋水里头,化作了金灿灿的落日余晖,星星点点闪烁。
青罗扶着清玫一路转过秋山的山坳,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呼吸之间,似乎都是深秋的气息,褪去了中秋遗留下来的甜醉,爽朗而又清凉,叫人觉得神志为之一清。青罗顿足片刻,对身边的清玫笑道,“这许多日子以来足不出户,竟险些错过了这秋山美景。原本重阳前后最多风雨,倒是难得今日天气这样好。”
清玫笑道,“秋高气爽,秋雨缠绵,如此两种情景,其实都是好的。只是嫂嫂如今心里只想着平安喜乐,却不愿瞧那秋雨缠绵呢。其实有二哥哥与嫂嫂一起同剪西窗,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青罗瞧了清玫一眼嗔怪道,“偏生你如此多嘴。”清玫笑道,“其实我倒想起那一年嫂嫂才嫁到西疆的时候,咱们一起在丹叶阁里联句吟诗,嫂嫂当日有一句,梦怀江湖远,还被我们好一阵的取笑。”
青罗怔了一怔,想起了当初那后头的几句。梦怀江湖远,目送水云遥。深秋花寂寂,永夜雨潇潇。那时节的相思沉沉,山水迢迢,如今想来恍如隔世。那时候自己只觉得那幸福是一场随时要醒来的幻梦一般,甜蜜不过,却总也不能安心。而到了如今,这幸福是这样的真切,是自己日日相伴的人,更是自己腹中的骨肉。
青罗微微一笑,她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她已经拥有的,便再也不会放手,任谁也无法将这些夺去。只是当日联句的人,葛月逍,清琼,清玫,清珏,董徽,怀蓉,怀蕊,那时候济济一堂,如今自己身边,便只余了一个清玫。
青罗心里忽然想起那一句,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自己这里,倒是正好反了过来。其实独自留在原处,有时候比独自去了远方,还叫人觉得难捱。独自离去,还有无数未知与挑战去面对,而独自留下,似乎就只剩下了回忆而已。然而各人原有各人的缘法,除了唏嘘几句,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唯有自己眼下握在手中的,才是最真切不过的。
青罗脸色乍喜乍悲,都落在了清玫眼里。清玫自然也知道青罗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不便揭破,只慢慢扶着她往前走。忽抬头瞧见夕阳已下,满天的云霞也黯淡了下去,只留了西天浓郁的锈红和暗紫色。留丹阁上悬着一弯月,被这暮色衬托得愈发清晰。清玫心里忽地也有些觉得感伤起来。夜风瑟瑟,万籁俱寂,忍不住叫人觉得身上一寒。仿佛这良辰美景,潜伏着什么说不出的危机似的。
二人转过山坳,忽然眼前景象一开,露出一带盈盈秋水,映着一带粉墙,在月色下皎洁如玉。垣墙上漏窗的花样各色不同,院子里的灯光从窗中透了出来,如在雪白宣纸上描画着金色的图样,或金菊簇簇,或蕉叶半卷,或八宝如意,最是精巧不过。
院中忽然传来一缕琴声如光影变幻,捉摸不透,闪烁不听。叫人忍不住去寻觅,仔细去寻,却又找不见踪迹。青罗仔细去听那轻柔如丝缕的声音,忽然就是一笑。这琴声她再熟悉不过了,就算寻不见踪迹,也能透进她的心里。这是怀慕的琴声。许久不曾响起,她却从来也不曾忘怀。
清玫瞧见青罗的神情也是一笑,松开了扶着青罗的手,笑道,“嫂嫂自己去罢。我先回去了。”青罗一怔,拉住清玫道,“原本说是请了你进来过节的,哪里有回去的道理?”清玫笑道,“嫂嫂,二哥哥原本就是怕自己抽不出身,所以才叫我来陪嫂嫂说说话儿。如今他就在里头等着嫂嫂呢,我去岂不是自讨没趣儿?嫂嫂放心,漱玉水榭里头,含春、含夏和蕴秋、蕴冬都预备好了一切等着我呢。”
青罗见她如此,也知道是怀慕的安排,自然不便勉强。只拉着清玫又嘱咐了半晌,“自己回去要小心些,若是差着什么,叫她们去飞蒙馆中找翠墨她们去。”清玫笑道,“我都知道的,嫂嫂快些进去罢。”说着挣开青罗,自己跑了。青罗见她如此,也只好由得她去了。转头瞧见盈枝院里透出的灯,也觉得心中温馨,走到门前,轻轻扣了扣。
清玫独自一人往漱玉水榭走,手中虽提着一盏明瓦的灯笼,一路上暗沉沉的,到底有些觉得害怕。玫独自站在通往漱玉水榭的小小木桥上头,四周枯荷凌乱,寒香阵阵,却又又大片的芦花,在月色下头如大片的雪,皎洁纯净。一阵风来,吹动衣袖翩飞,本是柔和的鹅黄色,此时看着,也像是雪白。
入了夜,连秋风也愈发的寒冷起来,吹在身上颇有寒意。清玫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惊动了芦苇荡中栖息的一对白鹤,呼喇一声振翅飞起,贴着芦花飞过水面,又不知藏到哪一处去了。清玫目送着那一对白鹤,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好像也会随着着风一起飞起来,只是不知道自己会归于何处。
又是一阵风来,整片的芦苇伏低下去,露出不远处一个人影,手里也提着一盏灯。那人走了过来,却是清玫身边的含春。清玫道,“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