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青罗,只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漩涡里头,那里没有别的,只有无边的痛苦。似乎灵魂被抽离了开来,俯视着底下躺着的那一具女人的身体。青罗庆幸自己在前两日里就安排好了一切,如果到了此时,只怕她完全无法做出任何事情。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无法发出声音,和灵魂却又异常地清晰。一切希望,危险,都在她的思想里来回地流动,和那痛苦的漩涡一起。
这是她孤注一掷地最终博弈。赌上了她的声誉,还有她和这个孩子的性命。除此之外,还有她和怀慕的情分,和子平的情分。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仅自己最后一点力量,将怀慕推上无人能够阻拦,也无人需要牵挂的那个位置。她想要用自己的背叛,让他变得更加的强大。
可是这一切的筹划都是这样的虚无缥缈。若他们真的是情比金坚,他如何会相信自己真的背叛?若是他们并非情比金坚,事成之后,她和孩子,又如何能重新回到他身边?她知道,这是极为轻率冒险的计划,甚至荒谬可笑,只是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盼望,盼望怀慕能够相信她,同时明白她真正想要传达的意思。她真正想要告诉他的,是让他一往无前,不要有任何顾忌,只有他好好活着,她和孩子才能够好好活着。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她心里也明白。甚至于,她都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活下去。若说完了这一番话,怀慕真的毫无顾忌地扬鞭东指,她的性命,就系在苏衡身上。这一次,是她利用了他。当初相逢之后的错过,便是因为他可能的利用。若是当初她就能看得到今日,知道人生一路,原来有那样多的无可奈何,就连利用,原来也是这样的身不由己,或者她也就不能像当初那样决绝。
如今她才知道,当初自己对待子平,到底是无情。甚至时至今日,她仍旧是无情。这一生对子平,到底还是她亏欠了太多。只是事实翻覆,如今她的心里,也再也不能念及这许多了。在这生死的刹那里,她只能抓住最为牵挂的那一星半点,只有努力活下去。
这样的清晰冷静不过片刻,很快,青罗就再次被那潮水一样绵延不断的痛苦淹没了。年幼的倔强与挣扎,年少的冷傲与潇洒,出阁时的无奈与悲哀,与子平执手同游时刻犹如虚幻云朵一样的甜蜜,还有这几年来,与怀慕相互扶持的坚定与温情。这些年的所有,都从眼前瞬息掠过,又被卷入旋涡中,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切的感觉都模糊了,只剩下灼烧的痛苦,让身体和灵魂都被搅碎,混沌成一片,眼前一片漆黑。
青罗隐隐约约地想,她或许就要死了。和这些记忆一起,沉入没有尽头的这一个漩涡里去,再也不会回来。可溺水的她,还想要抓住最后一株活命的稻草。可是,她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却始终无法抓住什么,甚至无法睁开双眼。慢慢的,青罗只觉得自己浑身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浑身绵软,缓缓下落,不断下落,融化在了漩涡中。青罗隐隐觉得,自己努力想要抓住什么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她是如此不甘,不愿,却再也无能为力了。她就要死去,沉入这柔软的,温暖的黑暗里。
忽然间,一缕冷清的梅香袭来,犹如一柄冰雪利剑,忽然刺透了她的躯壳,却激醒了她的魂魄。她依旧睁不开眼睛,无法抓住任何东西,而那一丝香味,却像是一道绳索,紧紧地捆绑住她,把她渐渐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她认识这香味,这是清明晚粉的气息,这是子平,她到底还是来了。而在这熟悉的香味里,她忽然醒了过来,从死亡的温暖里醒来,重新被拉回了这现实的寒冷里。她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成为色彩的背景,唯有一双熟悉的眼睛,静静地俯视着自己。她甚至觉得,自己回复了一些知觉,她感到了自己手上有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冷的像冰,却让她慢慢清醒。原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还活着,而他,真的来了。
苏衡俯视着眼前这个女子,苍白的,柔弱的,和自己记忆里的相去甚远。苏衡只觉得自己握着的那一只手好像是在燃烧,那样炽热,像是瞬间就要燃尽所有。有那么一个瞬间,苏衡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眼前的人像是慢慢变得透明,转瞬就要消失不见,像是经了烈火的冰雪。他忍不住又加重了手里的力道,而在那一刻,她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眼睛,再也不是他昔日记忆里的那样。一样的清凌凌的坚定,却带了温柔的眷念和守护。那眼神中的温柔叫他一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此久别重逢,握着这一只手,是有多久,不曾这么近过?重新执手,这曾是他豁出性命也想要得到的所有,可是这一切如今就在手中,却已经人事全非。
他如何能不知,她这是在利用他?利用他对她的牵挂和情谊,来背负这完全莫须有的污名。可是在接到消息的一刻,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就来了。即使她不再是他的爱人,即使她的心里有了更要紧的人,即使他有了为他倾尽所有的妻子,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就来了。她是他这一生中至为紧要的人,即使不是妻子,不是爱人,不是兄妹,却仍旧是最最要紧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生死关头放弃她,即使代价沉重。
可是真的来到了她身边,他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在她昏迷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轻声呼唤她的名字。而在她醒来以后,他也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