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旅馆本来就是最热闹的时候,更加上富商一行人,一时间一楼的桌椅都坐满了。松田和樊下楼后扫视了一楼一圈,目光落在北原广那一桌。阿九敏锐地抬起头,然后向北原广示意。北原广当时正兴致盎然地研究挂于墙上的木牌菜谱,而后转过头来向松田礼貌地颔首。
松田自然而然地在北原广对面落座,樊却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失礼地死盯着阿九。
这个一路以来安静、可靠而恭敬到卑微的男人,第一次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伪装完好的外壳裂开一条缝隙,丝丝缕缕的杀意和压迫感弥漫开来,让想要张口训斥的松田僵在原地,额上立刻冒出一层冷汗。
短暂却危险的僵持中,阿九笑嘻嘻地站起来,微侧过身替北原广挡住顶级忍者的压迫感,说:“哎呀哎呀,这不是老五吗~?我是阿九。”他的眼神一直凝在樊身上,眼底没有一丁点笑意,平凡无奇的褐色眼眸中似乎闪耀着某种危险而神秘的红色火焰,稍不留神就能让人身心都陷进去,输得一干二净、尸骨无存。
松田愣住了。居然是九尾人柱力!没想到木叶也派出了人柱力!土之国需要借这个机会向其他四大国示威所以才出动了樊,木叶又是为什么派出人柱力来趟这趟浑水?!
樊不着痕迹地挡在松田身前,眼角余光看到坐在不远处的一对夫妻,顿时心中又是一凛。一直以来樊都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自信,所以这次的护卫任务只有他一人执行时,他觉得理所当然。但是现在面对在霜露之战中声名鹊起的九尾人柱力,饶是樊也不敢说有十成把握。更别提周围还有别的立场不明的忍者……
这时,北原广笑容慈祥地开口了:
“唉,阿九,你又调皮。这位先生请不要介意,阿九年纪小不懂事,绝无恶意。”说着他转向阿九,低声斥道,“别总是给别人乱起名字!”
阿九轻飘飘地斜了北原广一眼,到底是给他几分面子,没说什么权当默认了。
北原广只觉得被阿九轻飘飘的一眼看得浑身发凉,脆弱的心脏继“咯噔”一声后又“嘎吱”乱颤一番,多年历练之下面上不显分毫,和蔼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这是我的随从,叫樊。刚刚樊也有失礼的地方。”松田反应过来说道。樊微垂眼睑恭敬地站着,魁梧而高大的汉子,站在坐着的松田旁边,居然有种小媳妇儿般的顺从感,只看得阿九牙酸,心里憋屈得不行。
“哪里哪里。”北原广谦道。刚刚的不愉快就算是揭过去了。可是北原广心里很清楚,他们第一盘胜了,且胜得漂亮。
周围的食客酒客依旧热热闹闹地吃着喝着,谁也没发现这一桌的异常——那是他们永远也无法了解的世界。
北原广和松田就像是两个偶然凑在一起拼桌的食客一样,聊一聊这家旅馆的住宿条件和饭食,谈论一下一会儿要点什么,气氛平和。
阿九翘着腿坐着,无聊并且心里有股火憋着的情况下,开始蹂躏桌上自取的筷子。一双木头筷子,从头到尾能看到笔直的纹理结构。他用指甲轻轻一划,一条头发丝粗细、宽度均一的木头纤维落在桌面上——樊眼皮一跳。
似乎觉得好玩,阿九让筷子直立在桌面上,然后一指抵住筷子尖。他并没有动,筷子却自己旋转起来,越来越快。阿九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筷子上,用指甲一划、一划、再一划,只见一条条木头纤维落于桌面。更难以置信的是,木头纤维以筷子为中心,像一朵绽放的花一样均匀铺散开来,每一根都像头发丝般粗细、每一根从头到尾都粗细均一,整整齐齐铺了两圈!
樊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的眼力和控制力!
阿九却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樊,转头问北原广:“决定好点什么了吗?”
北原广点头。
阿九挑眉,似乎是对北原广足够上道表示满意,又像是对北原广耽误这么长时间表示不满。在北原广还没琢磨过来其中意义的时候,阿九一拍桌子——樊吓得差点跳起来——大吼道:“服务生呢!怎么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大爷我要点菜!”
整个旅馆静了一瞬。
然后哄声四起。有人在怪叫着“两个服务生谈情说爱去了,大爷您‘自|慰’吧!”有人借着酒力嘲道“小娃娃居然自称大爷?奶|水断干净了吗?”老板娘在阵阵哄声中恋恋不舍地放下银钱,小心翼翼地锁好后,郁闷地准备暂时充当服务员。
阿九对满堂哄声充耳不闻。如果说对樊是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当然,其中不乏有不想看见樊那令人憋屈到肝儿疼的、顺从又恭敬的姿态的原因——那么对周围这群连蝼蚁都称不上的人,阿九是连他们的话都懒得听,直接浮云掉。
反正他这句话只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他只说给他听,只想让他听见,只在乎他听没听见。
心被一个人填满了,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果然片刻后,一个金发少年掀帘从后院走进。
阿九扭过头掩住眼底的笑意,又对如此容易满足的自己感到愤怒。好像只要看见他心情就会变好,好像只要看到他都会觉得满足和幸福。想着他的时候心中会涌起一股温暖的感情,等看到他,整个人都快被温暖的海洋淹没了。
靠,这事还没完!阿九恨声提醒自己。
他依旧翘着腿,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倨傲地抬高下颚用眼角打量金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