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唯恐心上人会怪责她的不安,终究是败给了她一日复一日疯长的妒忌与怨恨……所以,就在那日祁清远带着白冉冉与一双儿女启程到这钦州来的同时,她写着白冉冉下落的信笺,也由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了离国国君宇文熠城的手中……
现在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
一瞬,楚心悠心中那一丝因为怕祁清远知晓此时的隐隐不安,很快便被达到了目的的喜悦冲散了,如今,她更多的是某种报复的快感……
“只怕宇文陛下对人余情未了……”
楚心悠斜斜眄过身旁的白冉冉,仍略显稚嫩的精致脸庞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一缕刻薄,“……那人却早已忘了宇文陛下你这个夫君不说,还尚且改嫁于别的男子……”
顿了顿,女子眼中浮起一抹怨毒,“……更有了一双‘父不详’的儿女……”
那“父不详”三个字,被楚心悠咬的极为轻巧,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毒与幸灾乐祸。
白冉冉脸色一白。垂在衣袖里的双手,不由握的紧了,平整的指甲,嵌在掌心,掐出道道血痕。
宇文熠城在楚心悠口中恶毒的吐出“父不详”三个字之时,眉峰紧紧蹙起,本能的想要斥责于她……他见不得任何人再欺负侮辱面前的女子……
可是,脑海里闪过他今日在门外听到的一切的时候,他却不禁犹豫了……长安与长乐,到底是谁的孩儿?他们,真的可能不是祁清远的骨肉吗?……
这个念头,就像是雨后的野草一般,在宇文熠城心底疯狂的蔓延起来……若安儿和乐儿不是那个男人的孩子,是不是意味着……
近乡情怯,越是期待,却越是不敢多想下去……
心底暗涌,一瞬像是涨潮的汐水一般,在宇文熠城心中激荡着。
男人定定的望向面前的女子,漆黑眸子像是淬了浓重夜色一般,万般情绪一瞬在眼底大片大片的掠过,似是无尽的期待,又似是不安,似是狂喜,又似是毁天灭地般的悲苦……
白冉冉不敢看他。连一眼都不敢。男人灼灼的目光,就像是一团火烙在她身上一般,像是要望穿她的心,将她灵魂深处那些最不可告人的隐秘,都毫不留情的揭开,暴露在日光之下,再无所遁形……
掩在衣衫上的单薄身子,止不住的轻颤,如坠冰窖的寒冷,从心底漫延而上,流窜至四肢百骸的每一处,死死咬了咬牙,直到舌尖处涌出浓烈的血腥气,白冉冉方才借着这样的疼痛,微微清醒与冷静下来。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在期待着什么,在等待着什么……可是,她却注定只能叫他失望……
“长安与长乐是我跟祁大哥的孩子……”
阖了阖眸,逼尽眼底一切涩意,再睁开之时,白冉冉澄澈眼眸之中,已剩一片沉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一句“长安与长乐是我跟祁大哥的孩子”,在宇文熠城心底轰然崩塌。一开始,钝钝的,木木的,半响,仿佛才感觉到那股剜心刺骨一般的疼痛。
“你说的……是真的?……”
坟墓一般的死寂当中,宇文熠城听到自己木然空洞的嗓音。
终究是不甘心的吧?抱着仅剩的一丝期待。如此的卑微而可怜,期盼着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避开他灼人而又悲凉的瞳色,白冉冉似笑了笑,“不然呢?”
顿了顿,女子突然缓缓瞥了对面的宇文熠城与楚心悠一眼,“我知道,你们都不希望长安和长乐是祁大哥的孩儿……但是,除了祁大哥之外,再没有别人……祁大哥永远都是长安与长乐的父亲,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一字一句,像重锤一般打在宇文熠城的心底。耳畔嗡嗡作响,男人仿似听清了她说的什么,也仿似没有听清,只怔怔的站在那儿,墨如点漆的眸子里,一瞬似掠过大片大片的情绪,却是空荡荡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我不信……白冉冉,你在撒谎……”
楚心悠似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一跺脚,跑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白冉冉与宇文熠城两个人。
四周极静。白冉冉甚至能够听到,大片大片的时间,从两个人的空隙中,呼啸着溜走的声音。
许久,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的男人,方才似活了过来一般,微微抬眸,望向面前的女子。
四目相对,白冉冉清楚的看到男人眼中的一片死寂,如同风歇雨停,如同死灰余烬,如同茫茫深夜。
一瞬,白冉冉心如刀绞。
窗外,夜色渐沉,凉若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