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祁清远心中不可抑制的恐慌与疼痛起来。
“宇文陛下他真的为你做了很多事情……”
在白冉冉茫然一片的心跳声中,祁清远难掩涩然的清润嗓音,就那样缓缓响起,说的是,“……冉冉,若是你想回到他的身边……”
男人语声一顿,阖了阖眸子,像是逼尽眼底的痛意之后,半响,方才哑声续道,“……我也不会怪你……”
浓涩嗓音,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方才一点一点的从喉咙深处挤出,说到后来,已几不可闻,惟有渺渺余音,像是骤然划下的琴弦,断在冬夜寒凉的空气里,漫开数不清的落寞与萧索。
白冉冉原本为着从男人口中吐出的那一句“若是你想回到他的身边”,而心中骤然一跳,如同蓦地砸入心湖的一颗石子,在那原本就早已暗流汹涌的一汪池水中,溅起阵阵难抑的涟漪……就像是埋在心底的某个极之隐秘的,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不敢细想、不愿追究的真相,就那样毫无防备的被人揭穿,暴露在日光之下,再也无所遁形一般……
叫人一下子慌乱,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白冉冉甚至还来不及追究这一刻的怦然心动,是为着什么,代表着什么,便又骤然听到男人的一句“我也不会怪你”……
像冬日里的一盆凉水,蓦地兜头浇下,令白冉冉混乱茫然的一颗心,瞬时清醒,震荡如鸣鼓。
面前的男人,没有看向她,从白冉冉的角度,这一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男人苍白温润的脸容,没有什么血色,尽管竭力压抑,但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那平静神情下,藏也藏不住的茫茫凄楚与苦涩……
白冉冉的视线不由落在男人搁在桌案上的白皙手指……曾经那样平稳,哪怕是拿着最细小的银针,为病人疗伤治病也不曾抖过半分的手势,此刻,却仿佛止也止不住的轻颤着……
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所以,连最基本的平稳,都维持不住……
白冉冉心中一涩,如同刀绞着一般。
“祁大哥,你真的希望我回到宇文熠城的身边吗?”
白冉冉听到自己平静木然的嗓音响起。
端坐对面的男子,却因为她的这一句话,整个身子都仿佛瞬时一僵,若非双手死死按在桌边,他大抵会重重一晃,连坐都坐不稳吧?
白冉冉清楚的看到男人一瞬抿紧的唇瓣,那样紧绷着的弧度,却也难掩男人苍白容色下一瞬漫延开来的茫茫苦涩与凄楚……
那样清晰的刺进白冉冉眼中,又涩又痛。
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祁清远攥紧的双手,方才慢慢松了开来,骨节泛白,青筋凸显,那样用力的维持着平静,话却说的轻,“冉冉,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愿意尊重你……”
说这话的男人,甚至笑了笑。只是,唇畔在笑,眼底眉梢,却尽是苦涩痛楚。
“若是我走了的话……”
垂在衣袖里的双手,被白冉冉用力握紧,她听到自己低声问面前的男人,“……祁大哥,你不会伤心吗?……”
祁清远强撑着一笑,“冉冉,只要你过得幸福……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说这话的男人,明明在笑,脸上却早已没有半分的血色,晦涩嗓音,明明一字一句,都说的那样艰难,却不曾有半分的怨怼,甚至仍是他惯常的温柔与宽厚。
白冉冉一字一句的听着他口中的话,心底一瞬漫过大片大片的凄楚。
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就是他,明明心中已经那么难过了,却还要劝她,回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亲手将他那样爱着的女子,推给另一个男人……
只为尊重她的选择……只为,她能够过得幸福……
但是,他自己呢?
他可曾考虑过他自己的感受?
心头有什么东西激烈翻滚,刺骨的疼痛,一瞬要将白冉冉淹没。
剧烈的咳嗽,从对面的男子喉咙中逸出,止也止不住。
“祁大哥,是毒发作了吗?……”
白冉冉心中一紧,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想要查看。
祁清远难受之中,还向她安抚的笑了笑,“没事……吃过药,便会好……”
一壁艰难的开口,男人一壁伸手入怀,颤抖着从衣衫中取出一枚青瓷小瓶,想要揭开盖子,倒出里面能够暂时压制他体内秋水之毒的解药……可是,他的手,颤抖的太厉害,以致拿不住那小小的药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极清脆的响动……
祁清远弯腰去捡,不住轻颤的身子,却一下子撞倒了身旁的座椅,连累的他一并跌倒在地……整个人,是那样狼狈而脆弱……
“祁大哥……”
白冉冉心头大恸,赶忙将他扶起,从捡回的青瓷药瓶里,倒出红色丸药的时候,指尖忍不住的轻颤……
祁清远就着她的手,将药服下,好半响,脸上的灰败之色,才慢慢褪去,整个人也不会先前那样冷的厉害,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祁大哥,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白冉冉却犹不放心,男人方才的情景,在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印着,心有余悸。
她明白祁清远体内的秋水之毒,有多么厉害,若是迟迟找不到解药的话……只怕,面前的男人,真的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