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人儿,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宗夏低头看了看躺在长椅上的时迁,心中情绪复杂。
按道理来说,她是该恨他的。
他与时依一起一次又一次陷她于为难,故意靠近只为拍到暧昧不明的照片,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这样的人,怎能不恨?
可是不知怎么的,到了现在这一刻,她总觉得他心中仿佛有一块常人触及不到的苦痛,正是这些沉痛的过往才导致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
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因为时依是对他最好的人,所以他会帮时依做这些事,情有可原。
“小情人儿,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看透了人性,无非是都在为自己争取机会,谋求生路。大家都把自己伪装成听话懂事的乖孩子,希望可以被领养,得到家庭的温暖,却不知道这一生都要活在自己的伪装下,即使累了倦了也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能带着伪装强撑下去,因为害怕自己的本性不受欢迎,一旦卸下伪装就会遭到嫌弃……我也是这样,所以时依对我好,我也会尽一切力量去帮她……”
宗夏沉默不语,静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当然,我和时依算不上这种关系,因为我们确实有血缘关系,我们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只不过,她是时家的大小姐,而我……或许连私生子都算不上。”
时迁言语中自嘲的语气让人心情沉重。
“我连我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事情,宗夏已然猜到了几分,心中骇然。他口中的“她”,应该是指他的母亲吧。
“他只是一个趁着酒意霸占了她身体的罪犯而已。”时迁说着,眼神深处的邪佞与狠厉叫人心惊,“我后来有去调查过这家伙,听说他几年前因为吸毒过量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宗夏的心脏抽搐着,犹豫着开口,“你……难道……”
“没错。”时迁知道她想问什么,干脆的承认下来,“我打算好好教训他一顿,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他说着决绝的话,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已经被伤痛折磨得太久,开始变得能够坦然面对了。
他从未想过死,但也想不透生的意义。
自出生起,家里那些所谓的“亲人”便用厌恶的目光看着他,那些眼神让他感到深深的刺痛。年幼不懂事的时候,还会犯贱的去拿热脸贴冷屁股,懂事之后,他终于明白那些可憎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也便学会了冷漠。
母亲在生下时依没多久之后便因病去世,而他这个毒犯的儿子则终于被那一家人送到了孤儿院。临走时,他们绝然的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的表情越是平静,宗夏便越能感受到他那颗遍布伤痕的心是用怎样麻木的方式在跳跃着。
“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足够强大,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生活了……”
他的目光悠远,眼底诡谲的笑意透着森寒,“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他对生活没有热爱。
他厌恶这个世界,厌恶这世间的一切,厌恶这世上所有的人。
挑眉望向身边的宗夏,广场上五色缤纷的霓虹灯点亮她的瞳孔,绚烂温柔的眼神比整个世界还要精彩。她给予的关怀备至,让心如死灰的他重燃一份对生活的眷恋。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所重视的,那便是时依,便是她。
宗夏没有看错他的眼神,不同于安泽和洛允那样的玩世不恭,更像是一种对生活的近乎漠然。
明明心中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还要故意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来。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总是很诡异了。
“我是一个生来就被所有人厌恶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了那么关心我的你,还做出这些事情来……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他在现身见面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她讨厌他,情理之中,他从小到大已经承受过那么多的憎恶,不差她这一个。
宗夏原本是有几分难过的,想要当面问一问他的理由,却没想到他的人生是这样的阴暗。
被所有人讨厌,所以也讨厌所有人。在被抛弃的时候,仅仅有时依一个人温暖的陪伴在他左右,当他是自己的哥哥,就像是无尽深渊之中的一份光明,珍惜可贵,令人向往。
“没有……我不恨你……”宗夏低垂的眼望着长椅上的他,声音轻如羽毛。
受过伤害的人,不应该被憎恨。因为对他们来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让一场场阴差阳错的曾经如同蛛丝一样将所有人都牵扯到一起,铸造了这种种过错。
她自始自终都是这样认为的,时依爱一个人难道有错?时迁为了唯一珍视的人赴汤蹈火难道有错?沈月苍与时依的曾经有着牵扯难道有错?就连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遭受这些栽赃与陷害,难道也有错?
所有人都没错,都不值得被怨恨。
时迁的表情出乎意料,随即化为可笑,“都被害成这样了,还不恨我,你真的善良到愚蠢了啊……这样以后再遇到坏人岂不是要吃亏死?”
宗夏轻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坦言道,“可能我真的很蠢吧……但与其抱着恨意活下去,我更喜欢轻松惬意,没有恩怨的生活。”一个人若是活在仇恨中,讨厌这个憎恨那个,难道不会感到累吗?
时迁为她的宽容所震惊,但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