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都市现代>色戒>058风月戏中人

陈靖深出院后,市局其他领导络绎不绝到公寓来看他,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接待一批人,堆积成山的礼物都没有地方存放。

我才知道陈靖深的生死存亡对于一个有几千刑警的庞大市局是怎样的分量,这座城市中陈局长三个字是一面旗帜,一樽风雨飘摇也无法捍卫的石碑,****粉碎了无数蠢蠢欲动的邪念。

上级批准了他三天公假,美索那边的一切事务都由董事会分散性批注,他只需要每天傍晚等秘书送来重要文件过目签署即可。

陈靖深小腿部位的伤比手臂的割伤要严重一些,但最基本的行走都并不影响,他在休息两天后便对于这清闲懒惰的生活有些疲倦和厌烦。其实任何人都不愿忙碌,吃喝享乐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纯粹的生活比掺杂了忙碌辛劳要更让人欣喜接受,但惰性是可以累加的,它没有上限,是一个填不充的无底洞,你丢进去多少懒惰和贪婪它都能照单全收,当到达一个最高点,这个人就会被这些恶念吞噬,无药可救。

陈靖深在第三天早晨吃过早餐后,没有进入书房看书,而是对在阳台上浇花的我问道,“你是江浙人?”

我摆弄着木质盆景内刚出来的矮松,将泥土松动了一些,往里面浇注了少量的水,“算不上江浙,还要更南更偏一点。”

陈靖深说,“南方人喜欢戏曲。”

我想了一下,“看是几线城市,比如环境闭塞的小城镇,对于戏曲非常痴迷,因为并不能接收到大都市内的文化繁荣,能够用来打发时间的文娱项目太贫瘠。南方大都市听戏的人太少了。”

“你喜欢吗。”他扫了我一眼,“我并不关注其他人,我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说,“我很喜欢,但以前非常贫穷,温饱都成问题,想要进戏院听戏拿不出买票的钱。”

陈靖深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他指尖轻快碾磨翻阅着手上的报纸,他扩散的眼神并没有专注去看,似乎在想什么,我转过身继续浇花,他忽然在这时站起来走到玄关位置慢条斯理开始穿大衣,全部穿戴整齐后,他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我说,“花回来再浇,先和我出去一趟。”

街道上的积雪没有融化,雪后寒风更加凄厉,陈靖深带我去的地方下了车还要走很远,挤入一条非常偏僻而幽深的小巷,他高大身躯为我阻挡住了风口位置,将我的身体完全包裹在他的大衣下,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我在他温暖的怀抱内昏昏欲睡,直到他在我头顶说到了,我才把微闭的眼睛睁开。

这里是一座古老的戏园

朱墙瓦石建造,木门歪歪扭扭抠在门框里,好像都禁不住一阵风吹。绯红色的墙砖在颓败的冬景下看上去颇有几分热烈,门前两樽石狮子,上面落满白霜。

我非常惊讶看着陈靖深,他一言不发牵住我的手,走入那扇门内,早有一些人在这里等候,我抬头望着他眼底狡黠得意的笑容,忽然明白他路上那一通神神秘秘的电话竟然是打给这边戏园。

现在许多城市都有戏院,修建得宏伟磅礴,看上去气势凛冽,用来接待一些老戏迷,或者举办弘扬国粹的京剧大赛,但能够吸引的听众,少到可怜。大剧院尚且这样不景气,何况这样古色古香的小戏园,摆明了就是在赔本赚吆喝,修葺得非常有味道,可能够欣赏的人未必有九牛一毛。

园长介绍说,这座戏园搭建的台子已经有一百零九年的历史,从民国初期就存在,曾经颇具盛名的军官和富家子弟都曾在这里听戏。后来新中国成立,戏园陷入一种萎靡状态,影视和流行乐的繁荣将戏曲挤到了一个格外尴尬的境地,微薄的进账很难维持戏园开支,不少都拆了改建为公园或者舞厅,戏园从此走向衰败的末路。

只还有一些古都城市残存着很小的戏台,但进来听曲的寥寥无几。

我和陈靖深跟随园长进入戏园内,迎面是一座三米左右高铺了红毯的长方形戏台,台上有一名年轻旦角,唱的是越剧《红楼梦》,大约正在排练,头发并没有绾髻,很随意的垂在脑后,和戏中的角色有细微出入。

这是一出老戏,其中贾宝玉那段风/流清朗的唱腔广为流传,我第一次听就非常喜欢,用了很多时间去描摹学唱,只是后来迷上了经典曲目《碧玉簪》,将红楼梦完全放下了。

罗瑾桥曾经对我说,戏词都是唬人的,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悱恻,爱情在物质面前被击垮得数不胜数,太沉迷戏文会变得不切实际。

我二十岁之前生活在最南边的三四线小城市,那里太多村镇痴迷越剧,觉得那是人世间最有韵味的曲调,我很小便在街坊四邻的影响下耳濡目染,有时候跑很远到镇上的杂戏班子蹭戏听,虽然没有专门去学习过,但我唱戏的天资很高,身段也好,所以简单的皮毛难不倒我。

饰演林黛玉的旦角咿咿呀呀的哼唱着戏词,声调迂回婉转,尖细秀美,脸上涂着的脂粉并不厚重,眼底有隐约的雾气,****色相间的水袖盖住了她半张清幽婉丽的脸。

这一段黛玉葬花的戏词,我也会唱,唱得不精,不过扮相拿得出手,比台上的女子还要更像戏中人。

陈靖深将目光从台上缓慢移到我脸上,他眉目间蕴含着清浅的笑意,“我记得某天傍晚回去,你在厨房熬粥,似乎我听到你也哼唱了这段戏文。”

他旁边陪同的园长一愣,旋即很惊喜说,“夫人也喜好越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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