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一张银纸,想折一个纸元宝,才突然发现我已经不会折纸元宝了。我试了好几种方法,却发现自己不是折成了纸船,就是差儿折成纸飞机。毕竟,上一次折纸元宝是在中国,在给曾祖父扫墓的时候。
我花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想起,最终只能上网查询,最终根据网上的指引,总算折成了一个十分拙劣的。接着,我便开始一个又一个地折起来。
林书南学着我的样子,也跟着折纸元宝,但是他的手比我还笨拙,我看见他连续失败了七次,才终于折成一个。
我们都不话,坐在墓碑前,仿佛在进行一项独特的宗教仪式。一阵风吹过,放在地上的塑料袋被吹得哗哗作响。我将折好的纸元宝塞进袋子里,以防被风吹走。
我记得在曾祖父的墓碑前,上百个纸元宝被燃,冒着袅袅的烟,而地上的纸,则渐渐变成了黑色的灰烬。除了纸元宝,还有上亿的纸钱,也被扔进火中,一同上了天。
如果人死后灵魂真的会上天,那么天界的通货膨胀一定很严重吧。我想。
那个时候,包括我的父亲在内,所有人的神情都很严肃,只有和曾祖父没什么感情的我,站在原地,带着好奇的眼神,细心地观察着那一刻。那时候没有感受到的悲戚与沉重,直到现在才涌上来。
渐渐地,袋子里的纸张越来越少,而纸元宝越来越多,我拿走了最后一张纸,林书南则拿起了袋子里的一听啤酒,犹豫了一会儿,拉开拉环,仰起脖子喝起来。
我把最后一个纸元宝扔进袋子,朝他伸出手:“给我喝。”
他把罐子递给我,于是我们轮流喝着这罐啤酒。
一罐啤酒,不足以让人醉,不足以消愁,只是喝进去,感觉胃里凉凉的,舌头发麻,啤酒的苦涩味从舌根蔓延开来。
“就这样吧。”林书南。
我站起身,把东西重新收在袋子里,然后,我们又在墓碑前坐了一会儿,林书南率先道:“该走了。”
站起身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冻僵了。
“走吧。”我。
走的时候,我们一直很沉默。一直到上了公车,我才声道:“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死,就让人如此悲哀,如果是至亲至爱之人的死……我不知道会怎样。”
林书南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日子总要过下去。”
“晚上,要不要来我家?”我。
他摇摇头:“明天,是袁芊骊的生日,我今晚过去,陪她过夜。”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吗?”
“恐怕不记得了。”
我也叹息起来。
明天……明天我有一门课要随堂考试,有一个实验要做,还有组会议。可是,刚从公墓走出来的我,觉得那些好像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那些……真的很重要吗?
我们在车站分开的时候,林书南轻轻拥抱了我。
第二天,我忙碌了一天,实验不顺利,组任务也遇到了瓶颈,总之,诸事不顺,我在学校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黑了。
我走出校门,想了想,走上了去医院的路。
到得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残余的积雪在灯光下反射出惨白的光,我走进医院,熟门熟路地找到袁芊骊所在的病房。
门虚掩着,我轻轻推门进去,看见林书南靠墙坐着。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两个巧的蛋糕,其中一个是奶油的,上面插着蜡烛。另一个,还没有打开包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蛋糕。
林书南看见我,并不显得惊讶,只是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道:“坐吧。”
“她能吃蛋糕?”我问。
“当然不能。”林书南淡淡地,“我吃。”
我看着他一口一口地把蛋糕填进嘴里,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别太勉强。”
他摇摇头,继续把蛋糕送进口中,不一会儿,一整个蛋糕都被他吃完了,他又伸手,去拆另一个的包装。我连忙握住他的手腕:“你不能再吃了。”
他愣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把蛋糕推到我面前,:“你吃。”
“什么?”
“你没吃晚饭吧?”他淡淡地,“填填肚子。”
“可是,这……”我正想拒绝,可就在这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已经饱了,芊骊又吃不了。”林书南,“你吃吧。”
就在这时,我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我低着头,一边后悔没有吃完饭再来,一边拆开蛋糕的包装。打开盒子,里面是巧克力口味的蛋糕,是我喜欢的味道。
“谢谢。”我。
“你跟我,不必谢。”他着,站起身,走向窗口望着外面。我知道那外面看不见什么有趣的东西,可是他在那儿,一站就是很久。
这个蛋糕更,但很好看,一看就是高档品,入口松软,香甜软糯,我尝了几口,也就顾不得矜持,迅速把蛋糕往肚子里填去。
真好吃。
过了一会儿,护士过来,探头往这里看了看,默默退了出去。林书南从窗口退回来,走到我身边站着,:“兰兰。”
“什么?”
“我们去惠斯勒吧。”
“啊?!”我吃惊地,“你什么?”
“去惠斯勒。”他。
“可是,你……”我回过头,看见他抿着唇,望着袁芊骊的病床。
他轻声:“护士一个星期以前打电话跟我提过了,安乐死的事。”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