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谢青岚一面说,一面朝其中走去。算来她是没有什么时候金这间屋子的。屋中虽是整洁,但因为有个卧床不起的病人,总觉什么都蒙上了一层灰色。两人一直到了床前,陆贞训才上前伏在床前低声道:“祖父,谢妹妹来看您了。”
陆兆南当年如何的生龙活虎,现在躺在床上,虽不说嘴角挂涎,但除了一双眼睛之外,浑身都弥漫着重病之人的颓败腐朽,唯独一双眼睛还瞪得跟牛铃一样。
谢青岚对这外祖父一向是无感的,一来是因为这货实在是有些脑抽,二来,若不是他,谢青岚能少了多少事啊!
虽然这样想,但谢青岚还是坐在床边:“外祖父。”又见陆兆南那一双大招子,还是叹了声:“我省得,外祖当年说过,就算我死了,也别回来了。若是外祖不喜欢,青岚以后不再来了。”
陆兆南那一双眼睛根本就没要闭上的意思,死死的看着谢青岚,喉中“嗬嗬”响个不停。陆贞训垂下眼帘:“祖父说不出话来,也就不说了吧。”又转头给谢青岚解释,“祖父这次中风厉害了,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谢青岚轻轻嗯了一声,又见陆兆南看着自己,但嘴唇费力的在动,好像要说什么。思忖了片刻,谢青岚还是俯下身子:“外祖有话就说,青岚听着呢。”
陆兆南近乎全身瘫痪,还是很锲而不舍的在谢青岚耳边说着什么。但其实他也没能发出声来,不过就是吐出厚重的气息。谢青岚伏在他嘴边,很用心的听着他用气息拼成的字眼来,不觉湿了眼眶:“青岚知道了,以后会常来看外祖的。”
他在说,“阿……昭……”
抬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陆兆南眼角也是湿的。
这个刚强到刚愎的陆将军,在这个时候,也不过是脆弱得和孩子似的。
安抚了陆兆南睡去,谢青岚这才和陆贞训双双出了门,想了想,还是问道:“二舅舅和蔡氏呢?”
“两人都被关在柴房了。”陆贞训很平静,好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父亲一样,“要我说,他也不过是咎由自取。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每次听见下面的唤蔡氏‘澄二奶奶’,我就想到我娘,每每想到我娘是陆显那厮害死的,真真是恨不能生啖其肉。”
“要我说,不妨狠一狠心,将他逐出陆家吧。”谢青岚说,“非是我要对陆家的事指手画脚的,而是外祖母性子太软,被陆显央求几句便会软了心肠;陆家虽有我当日分家而来的一成家产,但若是给陆显那厮挥霍,也撑不了多久;况且这屋里,一个瘫痪在床,一个也是半身瘫痪,那样多的事,半点不能解决,还是得解决才行。”
“只是祖母爱儿心切,未必会同意。即便祖母同意了,但二哥哥为人侄子,怎能开口呢?”陆贞训摇头,“这些日子小哥儿的身子也不是特别好,原是寻思着要取学名儿了,也不敢取了,怕养不活。”
谢青岚轻轻点头,想了想:“我想去见一见嫂子,有些话,还是要说一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