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寺依山而建,规模不大,但近年香火却颇为旺盛,每至初一、十五,大批信徒蜂涌而至,小小寺庙竟也是车水马龙、水泄不通。今日恰逢五月十四,拜佛上香之人倒也熙熙攘攘,白发翁妪与垂髫稚童混作一团,富贵之家与村夫村妇摩肩接踵,却也应了佛家“众生平等”一语。
看到眼前情形,丁四暗暗叫苦,熊天雷约自己到此寻母,总不会在人群中大喊一声“娘,你在哪里”,本来就是希望渺茫之事,如今碧云寺礼佛之人众多,又如何找寻呢?
想了一会儿,看熊天雷也是懵懵懂懂,丁四便悄声说:“天雷,若不我们先寻知客,查问一下,最近是否有女眷隐居诵经?”
熊天雷眼睛一亮,答道:“如此甚好。”
此时恰逢一小沙弥从此经过,两人便在指引下,在客堂找到了知客僧济元。济元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虽是八面玲珑之人,怎奈无分身之术,也只好拣那些穿金戴银的奉承几分,至于其它人,笑脸倒是给了,却是答非所问、打个哈哈罢了。
正在忙碌之时,济元对两少年自是眼瞅也不瞅,一句“贫僧不曾知晓此事”便应付了二人。见济元如此敷衍,熊天雷不禁涨红了脸,他一心寻母,将大半希望寄托在此行上,别人看来是可有可无、希望渺茫之事,他却觉得事关重大,当下一把将济元拉出人群,嘴里嚷道:“大师慈悲为怀,还望大师仔细思量,近日是否见过一妇人,大约四旬年纪,柳眉杏眼,甚是美貌,鼻侧有一红痣,米粒大小……”
他嘴里正喋喋不休,济元却被吓了一跳,正准备斥责对方,忽一小沙弥跑至面前,来不及打揖就禀道:“师傅,上客林(寺庙供在家人居住的地方)的女施主有事商议。”
济元还没有听清小沙弥禀告何事,熊天雷却如同久旱逢甘霖,只是“上客林女施主”就令他又惊又喜,当下甩开济元,向上客林奔去,丁四只好向济元歉然一笑,追随而去。
熊天雷三步并作两步,转眼便来到屋外,刚准备用手敲门,忽听到里面声音甚是熟悉,哪来得及多想,伸手就将门推开,嘴里还喊道:“娘。”
待看清屋里情形,熊天雷却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热情和希望竟化作冰雪满地。丁四赶到时,正看到熊天雷僵住身形,一语不发。
屋里有三名女眷,一名约四十岁年纪,紫色对襟长裙,外罩墨绿色比甲,一双眸子有如沉水,看不出是怒是惊,其它两名一左一右陪在身旁,都是豆蔻少女,一穿红衫,一穿白衫,两人都满脸错愕、浑身戒备。
丁四赶紧走上前去,先打了个揖首,将情形说了一遍。
中年妇人看了看二人,嘴里淡淡说道:“倒也是虚惊一场,念你寻母心切,暂不作计较。不过你二人行事大不妥当,即便是仇家报复,也是要再三思量一番,至于你到寺庙寻母,着实不妥,哪有妇人独身一人隐居寺庙?你还是回家去,静候你爹归来,若你再出什么意外,叫你爹如何是好?”
她三言两语,却是一针见血,丁四甚是佩服。
说话间,忽听远处隐约有长啸声,断续传来。丁四原先并不在意,但见红衣少女眉头一皱,凑在中年妇人耳边耳语几句,中年妇人略一沉思,眼里便闪出几分赞许。
丁四料三人定有事处理,忙拖着熊天雷,又拱手表示歉意,和熊天雷一块退了出来。
熊天雷脸色灰败,一声不吭,只将眼光盯向天空。此时天空湛蓝,大团大团的白云卷卷舒舒,变幻出奇奇怪怪的形状,一排大燕成人字状,向远处飞去。
丁四陪熊天雷站定,心想时事无常,谁曾想熊家有此变故,当年二人同在牛家堡学习拳脚时,众多师兄弟中两人颇为交好,那时也想快意江湖,多少次月朗星稀,二人谈至兴奋处热血沸腾,恨不得学成后到外闯荡,匡扶正义、抱打不平,谁料想出师后父命难违,自己跟随父亲入职任了捕快,整天东家跑、西家忙,尽是琐碎小事,熊天雷那边眼见也要子承父业,接管镖局大小事务,没料想节外生枝,熊家却出了这档怪事。
正思量间,忽听上客林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走出人来,丁四顺眼瞧去,却禁不住“咦”了一声,原来,从屋里走出三人俱是男子装扮,两名少年在前,后跟一白首老仆,弯腰驼背、步履不稳。三人正朝下山路走去,眼见着就到了下山石梯处。
丁四还在纳闷,却见一群人却将石梯堵住,正健步向上赶路,为首一人满脸横肉、目光阴冷,下山的三名男子刚好与来人撞了个正着,在前面的两少年却也进不得、退不得。
满脸横肉男子将眼光盯向三人,满面狐疑,将手一摆,后面随行众人立刻停下,男子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下,向后喊道:“张富,将画像拿来。”一彪形大汉应声而出,将一画轴拿了出来,“唰”一下抖开,满脸横肉男子细细向画像看去。
丁四恍然大悟,这三人定是刚才屋内女子装扮,三人不知在短短时间内如何易容,但料想仓促之间,必有疏漏,只不过检查的这群人并未见过三人,再加之男女有别,画像再逼真,也无法确定眼前三人就是画像之人。
再看三人,却是镇定自若,两名少年装扮的女子任对方打量,只是作出一副诧异无比的样子,好像一时间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状况。
看三人丝毫不紧张,满脸横肉男子也泄了气,恶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