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缓步踱往坤宁宫,心中踌躇。
前日祭拜太祖的忌辰,不知不觉,竟然三年过去了。斩衰丧已满,谢天谢地,莲花熬过来了。回想每一个寒冷的冬天,都是深重的折磨,看着她日日消瘦,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提心吊胆。终于,这些都过去了,自己下过决心待三年丧满就带她回宫。只是,太后会同意吗?
五月的微风,吹在面上阵阵凉爽,朱允炆却有些焦躁。
到了坤宁宫,葛仁见了连忙通报:“圣上驾到!”朱允炆不等太后招呼,踱进了宫内。进门一怔,弘远和宁国大长公主,和皇后都在。三个人听到通报正急忙行礼,朱允炆示意免礼,笑道:“今儿热闹,母后在做什么呢?”
太后斜斜瞥了眼皇帝,语气竟有几分幽怨:“咱们娘儿们能做什么,聊聊家常罢了。”
朱允炆听着不对劲,看了看三个人,弘远有些尴尬冒汗的样子,隐隐猜到几分,笑道:“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一边招招手,小太监捧进一个竹篓,朱允炆道:“这是今日下关贡来的时鲜葡萄,儿子看看个儿挺大,母后试试味道如何?”
宁国大长公主自某次遭皇帝教训之后,乖巧了许多,见太后面露喜色,急忙凑趣大赞:“哟!这葡萄好!看看这颜色,紫上带霜,味道肯定不赖!”看着太后笑道:“陛下如此孝顺,太后真是有福气!”
弘远也道:“弊寺也有个葡萄架,可还是一片绿呐,这葡萄好。”
太后得众人夸赞颇觉面上有光,不由得有了笑容,抬头望了望葛仁。葛仁会意,急忙把葡萄拿去清洗,不一会儿盛了个汝窑的牡丹花龙纹盘端上来。天青色底上颗颗紫色的葡萄份外鲜亮欲滴。
马淑仪急忙取了两颗,亲手剥了呈给太后,太后偿了偿:“果然不错。”
朱允炆侧头看着弘远:“寺里这一阵还好?”
弘远受宠若惊:“谢陛下关怀!弊寺还好。”
自皇帝开始征寺院道观的税赋,灵谷寺因田产众多,首当其冲,缴的税实在不少。弘远和太后刚才就又在诉苦。太后迫于后宫不得议政的祖训不敢在皇帝面前明说,心里着实不快。弘远见皇帝相询,倒也不敢冒然当面抱怨。
朱允炆却笑道:“方丈,朕知道灵谷寺这次吃亏不少。这样,朕把方山的定林寺划归宝刹管辖,定林寺在六合的七千亩田产一并归入灵谷寺,如何?”
弘远喜出望外,急忙拜倒:“谢陛下隆恩!”又冲太后拜了几拜:“谢太后!”皇帝这份礼太大,恐怕太后做了不少工作。
太后心中有些疑惑,待弘远和宁国大长公主走后,含笑望着朱允炆意似询问。
朱允炆笑道:“母后!弘远方丈是太祖旧交,儿子原来逢年过节就去给他老人家送礼,这次征税是全国统一的不好单单给灵谷寺破例,如此也算变通一下。”顿了顿又道:“也免得母后为难。”
太后点了点头:“你有这份心意就好。”
朱允炆望着太后,踌躇难言,不由得看了眼马淑仪。
马淑仪知道皇帝的心事,迟疑了下,又给太后剥了两颗葡萄,含笑说道:“母后,时间真快,这转眼太祖的三年丧都满了。”
太后看出两人使眼色,冷淡地道:“怎么?”
马淑仪小心地说道:“宜宁妹妹在寺里呆了三年了,是不是接回来?太祖遗命忏悔昔日妄取舍利之过,这三年总忏悔够了,总在寺里不像个样子。”见太后不做声,又说道:“后宫也冷清,陛下也辛苦。”
太后望了望朱允炆,颇有些消瘦憔悴,下颌一圈青色。听说这一阵和燕王打仗打得厉害,山东河北都丢了地,皇帝不分日夜地等战报商议军情,每日辛劳。可是仍然坚持日日傍晚去天禧寺,这份痴情令人可恼,可也有些令人感动。今天这送葡萄,赠大礼给弘远,看来也就是为了这事。
朱允炆忐忑地看向太后,见太后迟疑,噗通跪倒:“母后!”
马淑仪二话不说,急急起身跪在朱允炆之旁。二人不言不语,齐齐望着太后。
太后心中明白,儿子这是铁了心。媳妇向来“从夫”,今日如不答应,儿子媳妇一起得罪了。轻叹一声:“好,那就接回来吧!”
朱允炆大喜:“谢母后!”
马淑仪为人仔细,又问道:“那品级如何?交代了宫里也好称呼。”马淑仪上次见过葛仁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叫莲花的样子,觉得这也蛮重要。
太后沉吟道:“她原来是才人,就还是才人吧!带罪之身,总不能还升她。”
马淑仪答应着,又看向皇帝:“陛下希望李才人住哪里?”
朱允炆只要莲花回宫,这些品级啊宫殿啊倒不在意,随意挥了挥手:“皇后看着办好了。”心中一阵阵狂喜: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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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义门,是汉城最大的城门,平日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条笔直的甬石大道自城内一直通往官道。
这一日,彩旗飘扬锣鼓喧天,李芳远率领百官伫立门前,翘首张望。
六月的天气已有些炎热,城门口无遮无拦,更有些暑意。李芳远一身大红的蟒服在阳光照射下格外鲜艳夺目,挺拔轩昂的身躯笔直伫立,一动不动。
“来了!来了!”身后有轻微的骚动。远处传来缓缓而行的马蹄声,整齐划一,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旋即,一只队伍出现在官道尽头。最前面,是朝鲜的礼仪骑兵队,金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