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出发的时候本是坐在自己马车里的,只是出了城门后老夫人就让人把她接到了自己身边。
老夫人一见到豆豆就把一本厚厚的小册子递给她,笑道:“沅姐儿,趁着赶路这段日子看看这个。”
豆豆满心疑惑地接过来一看,顿时有些发愣,这并不是书籍,而是关于京中各大世家情况的详细介绍,甚至于一些日常往来的琐碎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别小看了这流水账一般的记载,如果想真正了解一个家族的人脉关系,只要仔细看了这个,从中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
小册子里多半记的都是京城里和靖南侯府来往相对频繁的人家,除了人物关系枝叶脉络,甚至于年节彼此之间送什么礼,回什么礼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可绝不是简单的账册,想要看两家人关系到底好不好,不能只看大面儿上的关系,而是可以通过送礼看出两家寻常时候是不是常走动。
送的什么,回的什么,收了还是没收等等。这些信息才是最准确的。
简单翻过一遍后豆豆知道了祖母的用意,其实就是在告诉自己什么人家可以深交,什么人家勉强过得去就行,什么人家和自家有过节,将来遇到了必须小心提防。
祖母本来可以把这些事儿直接告诉她的,却变相地用了这样的方法让自己从小册子中发现问题,真是用心良苦。
老夫人叹道:“祖母离开京城太久了,从前积攒的人脉差不多都没了,这次回去又得重新找回来,也不知道人家还会不会卖我这个老婆子几分面子。”
豆豆把小册子一合,翘了翘小嘴道:“只要爹爹在朝中很快站稳脚跟,人家肯定巴不得来祖母跟前儿奉承,哪里需要祖母操心这个。”
老夫人笑了,把豆豆揽进怀里道:“沅姐儿,京里的人事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不管说话做事都必须谨慎,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人家设好的陷阱里。你虽然聪明,却还是太过单纯了,要学会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多观察少开口。”
豆豆闷闷地点点头:“沅儿记住了。”
之前大白汤圆就说过自己太过于单纯善良,她还觉得那是他在开玩笑打趣自己,可今日祖母又说了同样的话,简直太让人郁闷了好不好!
她的脑门儿上难道写着“此人可随意欺负”这几个字么?
老夫人上了年纪容易犯困,马车走得慢官道又修得平整,一点都不颠簸,没过多久她就合上眼睛歪在了小榻上。
豆豆收好小册子,把车窗拉开一条缝,微风拂面凉爽无比,她的心里却满满都是惆怅。
终于还是要回京城了!
她这个从未去过京城的人,却用了“回”这个字,难免有些讽刺的味道。
从前和人谈论过,自己也想过无数次回京城的情形,甚至于那时还觉得挺开心。如今真的变成现实,豆豆却有些抗拒了。
近乡情怯,她竟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十二年来她很少想过自己的身世,很少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总觉得自己身边有姑姑姑父,有祖母,有父亲母亲,有姐姐弟弟们,有身边伺候的一大群人,他们都对自己那样好,亲不亲生又有什么的。
亲生父母虽然给了自己生命,可除了生命,他们又给了自己什么?
虽然姑姑反复解释过她并不是被遗弃的,但她知道那只是安慰的话。
哪个母亲辛苦怀胎十月生下孩儿会舍得不要,除非这个孩儿的身份见不得光,根本留不得。
大约她就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孩儿吧,所以一辈子都不知道娘亲是谁……
豆豆越想越难受,双手抱膝竟默默地流下泪来
。
四皇子骑着马来到车窗边,见到的就是一脸悲戚之色的女孩儿,直接被吓了一大跳。
他一只手拉着马缰掌握好速度,另一只手拿着马鞭戳了戳豆豆的肩膀道:“元二,好好儿的你这是怎么了?”
自从七夕那一晚之后,在他眼中的元二就是坚不可摧的,在那样的情形下都能冷静地做出判断,不但自救还能救人,简直太强了好不好!
这样的女孩子竟然也会哭?
而且是毫无征兆地躲着哭?
他简直没办法接受。
豆豆被他拍得惊醒过来,她抹了抹眼泪道:“方才被风吹得……”
什么破借口!她才不要被宇文小厮鄙视,不等四皇子开口她一挑眉头又道:“本姑娘舍不得离开青州府哭两声很奇怪?”
说谎话都不知道好好打打草稿!四皇子瞪了她一眼:“别人哭自然不奇怪,换成你就很奇怪!”
豆豆才不想理他,抬手就想把车窗关了。
四皇子用马鞭别住车窗道:“心眼儿怎么突然变得比针鼻儿还小了,我特意扔下那些亲卫们赶过来找你说话,你就这么无情无义的?”
豆豆噗哧一声笑起来,指了指老夫人轻声道:“你甭在这儿胡说八道的,小心把祖母吵醒了。”
其实老夫人并没有睡着,只是方才豆豆伤心她能猜到缘由,不忍心打扰便一直装睡。
此时睁开眼睛见到四皇子和豆豆隔着车窗说话就笑道:“四殿下不如也到马车里来,这样说话多不方便。”
老夫人其实挺喜欢四皇子,而且她也看得出来他对沅姐儿并没有什么坏心,不过两个孩子这样隔着窗子说话被有心人看见就不好了,不定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还不如直接到马车里,反正大家都知道她也在里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