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明日才举行,苏园是私人庄园,三人便在洗墨湖闲逛了一阵,恰见一老翁悠然垂钓,没有下雨,老人却也戴青箬笠,只差一身绿蓑衣,便能应那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景。
李凤梧对钓鱼颇有兴趣,那一世记忆里,小时候的老家毗邻一条大河,几乎是在河里长大的,就是后来工作后,也经常陪部门领导去水库甩几竿。
见状上前,看了下老人放置在浅水处的鱼兜,笑道:“老人家,渔情不错啊。”
老人已是耄耋之年,一脸的老人斑和皱纹,满头银发,闻言回首粗略扫了一眼三人,颔首点头,声音极其沧桑,颇有风中烛火之感,仿佛随时都能消散:“后生可是为参加苏园学会而来?那倒是积极了些,学会在明日举行。”
李凤梧笑道:“谢谢老先生提醒,我等知晓,只是今日无事,便出来游玩踏青。”
称呼从老人家变成老先生。
知晓此次学会的人,大概不会是白丁,这老人家道貌岸然,虽着普通华贵长衫,也无奴仆陪伴,却自有一股贵人气息,显然是位读书致仕人。
老人目光扫了一眼翠绿水面的白色鹅毛浮漂,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回身轻声道:“苏园主人好客,已有不少才子抵达,你们若是不嫌弃,也可登门拜访,和那慧子木待问一起交流学习,子簌自会招待你们。”
慧子木待问么……
杨迈和李凤梧闻言动容。
李凤梧对南宋木待问本来没什么印象,可自从自己开窍后,哪怕是在建康,也或多或少听说过木待问的大名,无他,此人早慧,江南士林中极其有名,有大才子之称,堪有苏仙之风,是隆兴二年科举的状元热门。
只不曾想,此次苏园学会,连他也远道而来,倒是让学会增辉不少。
有山水宗师小米米友仁,有六十年间万首诗的山阴陆氏陆游,有大才子状元热门木待问,还有同安苏氏的苏子簌,倒是让人对此次苏园学会生出一丝期翼。
李凤梧微微含笑,躬身行礼,“谢过老先生好意,我等并无慧子木待问之大才,不好意思叨扰,游玩过后便自行寻去。”
老人哈哈大笑,却悚然想起会惊动水下鱼儿吃钓,慌不迭收声,轻笑道:“这便是小官人的不是了,此言岂非说那苏园主人以才待人,若是被那苏子簌知晓,怕是会和你争执一番了。”
李凤梧也自觉失语,歉然笑道:“是晚生失礼。”
老人微微点头,这小官人倒是不错,不似一般士子,说错了话大概会用言语掩饰,甚至于狡辩,他却能知小错而改,颇有大家风范。
适时近晌午,从苏园里匆匆奔出来一位黑衣小厮,过来看见李凤梧三人,有些意外,对老人躬身说道:“米公,午膳已上席。”
老人点头,黑衣小厮便慌不迭上前搀扶着他,帮忙收拾渔具。
杨迈和李凤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震惊,妈蛋,说了那么久,眼前身材矮小有些佝偻的老人竟然就是米公。
如今的镇江,有资格被敬称为米公的除了小米米友仁还有谁。
两人同时躬身行礼,“不知是米公,失礼了。”
米友仁在小厮的帮助下收拾好渔具,提了提鱼兜,五六尾巴掌大的鲫鱼便在鱼兜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很是满意今日的收获,笑看了两人一眼,挥挥手示意二人不用介意,便带着小厮颤巍巍的进了苏园。
言行举止间尽是风烛残年。
如果不是听到黑衣小厮的称呼,打死李凤梧都不相信,眼前这年近八十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就是和其父一起开创一个流派的一代宗师米友仁。
北宋文坛辉煌,这南宋也有大妖娆。
这才一年的时间,自己就见到了文坛盟主周必大,拜了陆游为师,身边有一个名声不显于后世却最终会成为一方大儒的杨迈,要不了多久没准还能见到辛弃疾,现在又看见了活的小米……
回到客栈,耶律弥勒和朱唤儿早已归来。
杨迈带着书童回房,李凤梧大马金刀的坐下,品了一口朱唤儿殷勤泡好的茶水,沉默着看向她,也不说话,就是这么静静的看着。
耶律弥勒发现了不对劲,吐了吐舌头,毫无同肩担道义的节操,悄无声息的跑了,留下朱唤儿一个承受李凤梧的雷霆怒火。
朱唤儿低着头,被李凤梧看得心慌,嗫嚅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惴惴不已,纨绔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
良久,李凤梧才徐徐说道:“我们认识是在秦淮河上,那时候你还是醉乐坊的女伎,有白莲之名,却终究只是个女伎,宗平虽有势力,却也拿不出那许多钱来为你赎身,如果我想不差,在你卖身契到期之前,那洪芬必然会下局,让你一辈子离不开醉乐坊,如果没有我,也许你这辈子都会在秦淮河上,最终会成为男人的胯下玩物,落个郁郁而终的下场,我也不需要你报恩,毕竟我初时买你回李府,只是一时意气,可到了如今,你扪心自问,到李府这半年我待你如何?”
朱唤儿愕然,不明白李凤梧为何忽然说起这些。
李凤梧四指捧茶杯,食指在茶盏盖上轻轻叩击,发出极有节奏的叮叮声,这让安静死寂的房间内越发压抑,拿捏够了气氛,李凤梧这才继续说道:“我知晓你和宗平是青梅竹马,可是唤儿,我不会因为他是宗忠简公的曾孙就将你拱手相让,这半年一朝一夕的相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