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梧很是随行的问道:“哪只眼睛?”
这就有点无耻了。
大宋文臣习惯了耍流氓,但也是在道理上耍流氓,至少言辞上还是相当的符合规矩,李凤梧问汤思退直面看出,汤思退就回答用眼睛看出。
这确实是正确的,没有歧义的回答。
但是李凤梧这个追问,就显得有点无耻了。
属于那种执拗不分青红皂白,又或者是死鸭子嘴硬的胡搅蛮缠。
但不得不说,这个追问有一定效果。
表示的语气,就是告诉大家,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我们司马昭之心,凭什么需要我们来解释?
赵昚微微蹙眉。
旋即心里多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这几年后,李凤梧的成长不快,但他总是能不断给自己惊喜。
这种作风,很有点当年韩琦韩相公的风采。
韩琦,可是大宋最为犀利的相公,没有之一,如果硬要说个之一,王安石可以算一个。
但王安石的犀利,是性情古怪剑走偏锋。
韩琦的犀利,却是如出鞘的剑,是锋利突击的那种。
汤思退什么世面没见到,闻言冷哼一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左眼,“这只眼睛看见了。”又指着自己的右眼,“这只眼睛也看见了。”
顿了一下,“感情李太中还想将它们挖掉不成?”
李凤梧做愧疚状,“不敢对汤相公无礼。”
旋即又道:“不过既然汤相公看见了,为何下官自己都没有看见,还望汤相公解释一二,庆王和臣的司马昭之心起于何处,藏于何处,又显于何处?”
汤思退冷哼一声,“何须解释,字里行间尽是,但凡读过书的三岁蒙童,也能知晓。”
李凤梧哦了一声,“那不如找个三岁蒙童来试试?”
汤思退被噎了一下,旋即怒道:“那便去找来!”
胡搅蛮缠……我就会惧怕你么?
当然不可能真的找个蒙童来。
李凤梧适可而止,一味的胡搅蛮缠只会落了下乘。
反问道:“下官有一事,想问一下汤相公。”
汤思退冷哼了一声,“说。”
李凤梧问道:“汤相公稳坐相位,这几年想必有不少官宦世家的读书士子拜在相公门下,以求将来在仕途上得到汤相公的指点而青云直上的罢?”
这是必然有的事情。
汤思退虽然知道李凤梧的用意,但却无法否认,只好无奈的点头。
李凤梧笑了笑,“假以时日,汤相公的门生遍朝堂,桃李满天下,那是否可说,彼时的汤相公,也是司马昭之心呢?”
赵昚蹙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汤思退。
汤思退心里跳了一下,大袖一挥,“李太中此言谬矣,历来进士,皆是天子门生,何来某之门生遍朝堂的说法。”
李凤梧点头,“所以考中进士的就不算是汤相公的门生了。”
说到这里笑了笑,“如此说来,下官也不算是陆放翁的门生了?”
汤思退暗道不好。
跳进李凤梧的坑里了。
自己若是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那不是说自己今后会门生遍朝堂,可若是说不是,不就是承认了李凤梧和陆游之间并不存在师生关系。
虽然有进士为天子门生的说法,但人情惯例,考中了进士的人,对待老师还是如初一般。
这是人人尽知的事情。
现在却被李凤梧说到了一个两偏两难的境地中。
汤思退心思急转,“你且休要狡辩,勾结地方封疆大吏,何介于门生之辞,此乃事实,任你巧舌如莲,也遮掩不了既定事实的存在性。”
赵昚点头,确实如此。
李凤梧沉默了一阵,才道:“可否借信一观?”
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信的内容,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官家看,表示我并不知情。
汤思退也难得去管李凤梧这点小心思。
看了片刻,李凤梧抬头笑道:“仅是普通私信耳,不知何来他意?”
赵昚扯了扯嘴角。
汤思退心里冷笑了一声,“李太中可看清楚了,随是私信,但庆王殿下却在信中勤勉三人善值公事。”
李凤梧点头,“作为皇子,勤勉朝臣,不应该?”
汤思退反问,“应该?”
旋即看向官家,“应该么,官家?”
赵昚的嘴角又扯了扯,看向庆王赵恺,“你有何解释?”
勤勉朝臣,天子可以,储君可以。
但作为一个皇子,却有些僭越,断然不可以。
你现在只是皇子,却行起了官家和太子的事情,其心着实让人怀疑。
赵恺沉默,不说话。
坚决奉行李凤梧的建议,不承认,也不绝对否认。
赵昚冷哼了一声,就欲发怒。
却听得李凤梧轻声道:“官家,您需要殿下给您什么解释呢?姑且不说这三封信是否真是殿下所书,就臣所知,临安也有摩临高手,仿造的笔迹几可以假乱真,但说殿下作为您的儿子,他也是大宋的皇子啊,作为皇子,替官家您看着一下大宋的臣子,这不是他的本分么,本分之内的事情,如何解释?”
赵昚蹙眉,感觉说的似乎有道理。
汤思退却哼了一声,骤然提高了声音,“本分?”
哈哈笑了一句。
“本分?!”
这才盯着李凤梧,“那我倒要问一句了,何谓皇子的本分?”
李凤梧面无表情。
汤思退继续道:“那么我来告诉李太中,什么是皇子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