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阴沉,夏天的雒阳不像真定挨着海不远,可也不算湿润,旁边就是雒水。
这鬼天气,哪怕坐在树荫下,一会儿身上就湿漉漉黏黏糊糊的,异常难受。
雒阳郊外离着北邙山不远处的庄园里,黑衣人坐在那里差不多四个时辰了,他似乎一直都没有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常,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片又一片竹木简。
尽管赵家改革了印刷术和纸张,此前很多的典籍,特别是大世家的孤本,人家压根儿就不愿意拿出来分享,因此,竹木简的数量还是蛮多的。
他刚开始的时候看得很慢,几乎是在每一块简上停留的时间都超过半柱香。
渐渐的,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午饭送过来老半天了,他一箸都没有动过,眼睛一直都没挪开过有些字迹都很模糊的简上。
一阵风吹来,老树上掉下一条虫子,刚一落在上面,翻了个身继续爬行,就是一条普通的毛毛虫,还没褪去出生时的草绿色。
他手指轻轻一弹,抬起头叹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食盒。
下人们都晓得他不吃热的,就是冬天也喜欢让饭菜凉一凉再吃。
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呢?差不多在北疆那阵吧,一到胡人的地盘上,带着胡饼,有时候一天吃一顿都是常事,没水下咽的日子一般人从来没有体会过。
以往他不怎么出屋,即便现在院子里,脸上还是有些苍白。
对赵云刺杀的失败,让他只是稍微颓废了一阵,又开始重新振作起来,毕竟他的年龄和童渊相比,就是一大优势。
拳怕少壮,自己没到巅峰,童老儿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今后双方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那么下一次的相遇,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活!对于知道自己秘密的人,黑衣人从不手软。
好在北疆的时候,他本身就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普通的士卒就是对面相撞也不知道他的名声。
与史子眇的合作,和传说中差不多,道门根本就看不起他这个武者,盖因在道家,几乎所有的道士都会一两手导引术。
好在后来他亲自出手,史道人觉得自己差了太远,勉强答应过段时间就让自己去教授辩皇子,应该是史侯的武功。
对童渊,他真还不怎么怕,主要是顾忌赵家有先天强者,面前这一大堆竹木简,就是他找人四面八方收罗回来的关于先天的东西。
对于那个境界,他没奢望达到,只是想着怎么去克制。毕竟先天的威胁太大,现在流传下来的东西太少,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的恐惧与生俱来。
可惜里面好多东西,都是神神叨叨的,看上去就在吹牛。
先天强者到了今天,基本上就是一个传说,而赵家竟然还存在,不仅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家族,真要把赵云给杀了,对方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家族就灭掉了。
对于那种超卓的人物来说,杀好几百上千人,和杀鸡又有什么区别?皇权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惹毛了连皇帝也杀掉都有可能。
其实不管是童渊还是赵云,他们都想错了,此人并不想去刺杀成功,而是要把一潭池水搅浑,到时候看赵家去找谁报仇。
说实话,赵家得罪的人越多,对自己就越有利,现在的真定赵家在武者的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蚁多咬死象,先天强者又如何?惹恼了天下的武者,到时候群起而攻之,赵家就只有灭亡一途,除了先天其他人估计都不会留下。
遗憾的是,童渊尽管离开北军那么久了,此时仍然有不少部下在明里暗中帮助他,让自己杀伤赵云的计划功亏一篑。
相信自己只要重创而不是杀死赵云,赵家的人一定都要疯了,精心培养出来的领军人物受损,可能只有先天强者按兵不动,其他人都会赤膊上阵吧。
“你进来。”他放下筷子,目无表情地对着院门说道。
一个素衣青年推开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他探出头四下看了看,赶紧关上。
“师父!”年轻人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徒儿办事不力,把赵云师徒给追丢了。”
“恩?”黑衣人本来还在咀嚼,马上停下了动作,眼睛里的寒意像要杀人一般:“要你有什么用?两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住!”
“请师父恕罪,本来我们远远地跟着。那童老儿像是发现了什么,往我们的方向一看,所有人好像掉进了冰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寻找时,两人全都失去了踪影。”
“饭桶!”黑衣人勃然大怒,差点儿拿起筷子就把青年的眼睛刺瞎,筷子头在眼睛面前不停颤动。
“跟丢了就算了,”他踟蹰了片刻放下筷子:“兔儿满山跑晚上归旋窝,你们就守在他家附近,总有要回来的时候,下去吧。”
年轻人出了院门,才发现背上全是湿的,不是因为湿闷的天气,而是由于害怕。
尽管这些从小被他收养的人,名义上叫做师徒,实际上连下人都不如。
曾经那些管他叫师父的人,光是青年见过直接被杀死的就有好几个。
要是一下子杀死还好一点,有些差不多就是凌迟处死,关在地牢里面,外面听不到声音。
那时的自己年龄幼小,每天到地牢送饭,听见一个师兄足足哀嚎了两天三夜才没了声息。
今天没杀自己,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杀了他就无人可用。
雒水河边,钓鱼的人不少,他们都不是渔民。
真正的渔民,撑起小船,在河里用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