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路走得比从逻些城到鄯州还要艰难,至少跟周墨那嘴贱的斗嘴也很有乐趣。而周宋作为周墨的儿子,居然嘴上功夫十分贫瘠,几句话斗不过,就噘着嘴恨恨地坐到角落去,用锦缎爱怜地擦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白玉箫。
周宋的白玉箫有十二音孔,音域宽广。天策府将士中也有擅长奏箫之人,然而大多都是六音孔的竹箫或者木箫,音域有限。这样两相对比,任知节便对周宋的箫乐产生了好奇,她想了想,拍了拍窝在角落的周宋,说:“周宋师兄,要不你吹一曲?”
她说这话的时候,车轱辘滚过一块巨石,车厢内两人都飞了飞,任知节的傲血贪狼枪彻底戳破了马车顶棚,发出“撕拉”一声。
任知节面无表情,她想大概车夫没有听到。
这时车夫一边喊“驾”一边喊着:“小姑娘,你戳破了饿滴顶棚,你要多付饿滴钱。”
任知节:“……”
周宋笑了一声,露出了小小的虎牙,他将白玉箫在手掌上转了一圈,又稳稳握住,故作神秘地说:“知节师妹,我这箫,名为濯心,寻常人可听不得呢。”
“哦。”任知节恬不知耻地说,“我自非寻常人等。”
周宋哼了一声,捧着箫,又窝回了角落,说:“连我爹都没听过呢,在我跟逸飞师兄回长歌门以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我会吹箫。”
任知节找出其中的信息量:“那么,逸飞师兄听过你吹的箫?”
“那是自然。”周宋道,“你知道逸飞师兄除了是长歌门门主二公子之外,还有过什么名号吗?”
以前任栋来天策府看任知节的时候,也有提过一些长歌门的一些内门杂事,那时任栋口中的长歌门门主杨尹安是个有太多遗憾的人。他的长子杨青月三岁时遭奸人所害,平生大半时间都陷于呆滞之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且爱琴成痴,常常蓬头垢面不分昼夜地奏琴,被长歌门人称为“疯子大爷”。
而杨尹安次子,便是杨逸飞了,杨逸飞比杨青月年幼些许,天生缺陷,右手缺失小指,所以右手无法握剑。
那时任栋总是叹息着说:“青月逸飞都长得一表人才,可惜一个傻了,一个废了,要不我是真想让知节你嫁到长歌门来啊。”
……那时的任知节是真的二十四位天策府老祖宗画像前烧香拜谢这两位门主公子一位傻了一位废了的。
不过任知节再长大些许,听到的杨逸飞便是一个于操琴一道有着特殊天赋,并在右手练剑不成的情况下改习左手剑,最后成为剑仙李白关门弟子的天才少年,号称是开了挂的一生。而之后杨逸飞十五岁拜入周墨门下学习经商之道,二十岁出师,之后便回了千岛湖长歌门。
任知节跟着周墨游历西域的那几年,周墨无聊的时候也会说说徒弟和儿子,虽然徒弟拐走儿子一事让他每每想到就觉得牙痒痒,但对于杨逸飞,他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想了想开了挂一路朝着汤姆苏驰骋而去的杨逸飞,任知节在有限的脑容量中寻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出了四个字:“四指流云?”
“对,四指流云杨逸飞。”周宋提到杨逸飞就一脸几乎亮瞎人的微笑,“逸飞师兄虽右手天生缺少小指,然而指间琴弦乐声却如流云般舒畅闲逸,他能听得懂我吹的箫乐,而我也只吹给能听得懂我的人听。”
任知节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瞧你那甜蜜蜜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的脸哟,周墨看见了不得气得七窍流血。
……算了,我注定听不懂你在吹什么的。
我只知道什么叫吹♂箫。
任知节无聊地靠在一边,想了想如今已经打了自家祖父的脸成为了长歌门主继任者的杨逸飞,便想到了当年任栋嘴里的另一个令人惋惜的人才,“疯了”的杨青月。
她也闲得无聊,便一骨碌爬起来,凑到周宋旁边,问:“那逸飞师兄的兄长杨青月呢?现在又如何了?”
周宋本在摩挲着手中的白玉箫,听任知节这么一问,愣了愣,问道:“你说大爷啊?”
任知节点头:“对,大爷。”
说完,她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大爷啊。”周宋摸了摸下巴,抬头想了半天,“是个神秘的人。”
任知节嘴角抽搐:“你这说了跟没说似的。”
周宋将白玉箫系回腰上,摆了摆手,道:“反正大爷经常窝在他院子里不出门的,你也见不到,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说着他又加了一句,“你也别去惹他,他很可怕的。”
“哦,多可怕?”任知节顺嘴问道。
“我觉得他虽然被长歌门大多数人成为‘疯子大爷’,但他的琴音,当是门中最厉害的。”周宋笃定道。
琴音……
任知节想想自家祖父那可以说是魔音穿耳的琴音,脸就瞬间变青。
号称长歌门最强琴音的杨青月……
她缩回角落,看来,她得绕着道走了,要不就不是在耳朵眼儿里塞棉花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