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见徐福褪去衣袍后,竟然没如往日一样,迅速钻进被子里去,他站在那里,像是神游天外了一般,只着中衣都不觉得冷。嬴政便立刻察觉到徐福的不对劲了。
徐福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已经在床上睡着的扶苏。
真是对不起啊扶苏公子,我抢了你的待遇啊。但是这个待遇规格太高了,完全不想挪呢。徐福挣扎几秒,回了句“无事”,便又动作熟稔地翻身上床。
嬴政有些疲倦,也未多问,紧跟着也上床休息了。
第二日,嬴政去上朝,徐福却躺在床上,拒绝了宫女的服侍。
“麻烦差人替我到奉常寺请个病假,就说我偶感风寒,头晕不适。”徐福撒谎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他额上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冷意轻抚过他额上的伤处,有点疼有点爽。
徐福不太高兴,伤口鼓了个小包起来,而他这几日竟然就是顶着这么一个小包出入的,他那张脸被毁得多么彻底!多么可怕!他的形象岂不是崩塌于这些人的心中?他如何还能伪装世外高人?
你见过头上顶包的世外高人吗?
徐福决定在早退之后,跟着翘班。
他与扶苏缩在嬴政的寝殿之内,享受着火盆带来的融融暖意,再享用着温暖可口的水和食物。徐福没再翻出古籍来看,他开始随便扯点上辈子的灵异故事讲给扶苏听。
“相传苗疆有一族,他们世世代代都流传着一门技艺,名为——赶尸。即在人死后,赶着无数的尸体在山林间穿越行走……”
扶苏一派天真之色,开头听完连个哆嗦都不带打的,讲了半天,徐福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再低头一看扶苏,还仰着头,继续一派天真呢。
徐福:……
果然不愧是秦始皇的种吗?
“徐先生,后来呢?”扶苏接着问。
“后来想不起来了。”徐福坏心眼儿地讲了一半打住了。
如果忽略掉扶苏脸上失落的神色,和徐福口中说的话,乍一看这画面,还是挺和乐融融的。至少在刚刚跨进殿门来的嬴政眼中是如此,原本心中憋着的一腔火气,也只能压得更深了。
那些怒火,自然是不能带到寝殿内来撒的。
徐福听见脚步声,立刻便朝嬴政看了过去,虽然嬴政已经极力克制了,但徐福本来就是个专业相面的,嬴政脸上有什么细微的变化,他能不注意到?嬴政的嘴角抿得很紧,眉梢上扬,双眸中含着冰寒之色。谁惹怒他了?而且是将他惹怒到了极点。
“王上。”徐福起身主动迎上。
为上司排忧解难,那是他职责所在。
“将扶苏带下去。”嬴政吩咐一旁的宫人。
宫人忙将扶苏请走了。
寝殿内很快便只剩下远远站着的几名宫人,以及嬴政和徐福。
嬴政终于憋不住了,他狠狠咬牙,厉声道:“寡人万没有想到,底下竟然有人故意欺瞒,接到寡人指令却不按指令行之,如今出了事,便百般推脱!”
“出了事?”能出什么事?徐福惊讶不已,他近期并未发觉有什么祸事啊。
嬴政脸色愈发冰冷,“寡人自你处得知卦象后,便命人早早准备下去,待到入冬后,避免因降霜雪,而给秦国百姓带来灾祸。谁知,寡人已经严令下去,却仍旧有人不以为意!寡人刚得到急报,南山、铜川两地,多有百姓冻死!还有不少百姓弃家向南而行!”
秦国百姓一直生活富足,所以历任秦王都将民心抓得极稳,这或许也是后来秦国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征战六国的基础。
如今秦国内有百姓冻死,还是在嬴政早在徐福提醒下,准备充足的时候发生了。
嬴政如何能不怒?
原本以为秦国大权已被他牢牢掌握于手中,如今却令嬴政感觉到失去掌控,心中免不了积着火气。这个时候的嬴政毕竟还不是多年后那个统一六国,身边齐聚能人贤士的秦始皇。
徐福听完后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常对人说,你有一祸,但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
只是如今人命没了,又何从补救?什么机会都没了。徐福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向徐福说出来之后,嬴政的情绪倒也慢慢平静了不少,“寡人已经又令人前往处理了,之前负责的官员,寡人定让他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嬴政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不过与他相处多日,徐福差不多已经猜到背后阳奉阴违的人,会死得多么凄惨了。
秦国的刑罚可是出了名的严酷啊。
或许是白日思虑太过,入了夜,嬴政便再难入梦一见那少年了,寝殿外没了跪地求情的人,徐福夜晚也不会再陡然惊醒。扶苏身体渐有气色,夜晚睡得极熟。三人皆无梦扰,醒来便是白天,若是天气不如此寒冷,也没有那么多烦忧之事,那便更好了。
之后连续几日,吕不韦称病不上朝,徐福在咸阳宫中烤着火盆,他担心自己也给冻死了。而奉常寺中很快也听闻了有百姓冻死的消息。
听到消息之后,王柳就愣住了,他的唇嚅动两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表情也近乎呆滞,这在王柳的身上太难见到了。
向他说起此事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王柳又动了动唇,却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内心之中掀起了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他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