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婠婠快步走到苏先生面前时有些喘,在那双洞明一切的眼睛底下,她的预感非常不妙。

“苏先生,好巧,又见面了啊。”

姜婠婠笑了笑,笑得自己都觉得尴尬极了。

苏先生淡淡看着她,显然没有和她寒暄的打算,更没有和她废话的打算。

姜婠婠不傻,垂下眼皮,立刻拿出诚意来道歉,“对不起,请你不要拆穿我们。”

苏先生很高,至少180以上,姜婠婠只有160,从苏先生的角度看下去,应当正好看到姜婠婠垂着脑袋的弧度,透着愧疚、难堪,却无可奈何。

她不是故意的,她有苦衷,请一定听她解释。——姜婠婠精细入微的姿态强烈透出这样一个讯息。

然而苏先生根本不接收这个讯息,“你们?我要拆穿的只是你而已。”

一针见血,不给活路。

苏先生绕过她。

姜婠婠连忙侧过身,慌乱之下伸手拦了他的腰。

触手之下是紧绷有力的肌肉,姜婠婠没有料到是这样的手感,愣了愣。苏先生不悦地退开,显然厌恶姜婠婠这个唐突的动作。

姜婠婠连忙说:“您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

苏先生非常冷血,“你做了什么我不感兴趣,但我想那位林女士应该有权利知道,她重金买下的项链为何短短几日之内就成了赝品。”

为什么?

他短短一句话信息量这么大,还剩下什么未解之谜吗?

姜婠婠一直觉得自己是一条好机灵的人鱼,做人做得这样游刃有余,简直是空前绝后了,看她哄周老头哄得多开心啊。可是苏先生太绝情,这一回,机灵的美人鱼根本没有发挥的舞台。

苏先生手起刀落,姜婠婠的结局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林丽雅正好换了个姿态,准备迎接更多的赞美的目光,助理先生走到她身旁,低声对她说了两句。姜婠婠看到林丽雅一张红润的脸一寸寸白下去,白得比白炽灯还要惨,默默抬手盖住了眼睛。

林丽雅用力扯下脖子上的项链,紧紧拽在手里,金钻的东西当然膈手,然而女人恨极则刚,林丽雅一点都不觉得疼,眼风就跟刀子似的朝姜婠婠刷刷刷射过去。

姜婠婠张了张嘴巴,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丽雅捂着脸跑了出去。

姜婠婠觉得自己这下真是生无可恋了。

“你满意了吗?”

生无可恋的姜婠婠看了苏先生一眼。

苏先生奇道:“我为什么要满意?缺管少教的姑娘。”

缺管少教的姑娘。

缺管……少教?

缺管……少教!

姜婠婠觉得头好痛,她快要晕倒了。

斗不过,斗不过!这是斗不过的无力感,它让姜婠婠的眼睛慢慢红。

虽然是人鱼,但姜婠婠好歹也是个姑娘,从来没有这样输过的姑娘一时有点输不起了,她鼻子一酸,就无声无息落下来一滴眼泪。

苏先生瞳孔微缩,直直盯着姜婠婠眼角滚落的水珠,浑身定住。

姜婠婠流泪的方式很特别,很少有人类会像她一样落泪,她的眼泪不是滑下去的,而是滚下去的,一圈一圈,像珠子一样滚落而下。

而姜婠婠呢,她其实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意识到失态后连忙侧身走开。

不走开还能做什么呢?难不成破罐破摔,“哇”的一声哭出来么?她姜婠婠还是有自尊的。

后面的拍卖会姜婠婠就没有什么心情了,闯了这样大的祸,她还不能坚强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意气风发地继续竞拍。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因为她不敢回家啊魂淡!

这会儿姜家一定已经闹翻天了,姜婠婠想等姜濉气稍微消一点点再回去,她不想面对姜濉无奈而失望的眼神。

姜婠婠不在乎林丽雅,但她在乎姜濉,她知道姜濉也是爱她的。其实今晚姜濉的公司根本没有出什么状况吧,姜濉在演戏呢,他只是想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她而已,姜婠婠知道。

这样的疼爱懦弱又让人难堪,换了别人或许根本不屑接受,但姜婠婠就是很感动。

她的爸爸偏心,虽然让她有些不开心,但姜婠婠绝对不会因此就否定他对自己的好。

真是好混乱的人生啊。此刻的姜婠婠只想变回美人鱼,游回海里去算了。

想游回海里去的姜婠婠就是这样等到了今晚压轴的拍卖品,当看到那只殷红如血包浆沉敛的红珊瑚镯子带着权威鉴定证书隆重登场时,姜婠婠觉得自己已经呼吸不过来了。

她不停地深呼吸,不让自己被气死。

那本该是她的镯子啊……如果没有如狼似虎的苏先生。没有想到,他竟然说到做到,拿出来拍卖。

姜婠婠痛不欲生地伸出手去,隔着远远的虚空,仿佛一个母亲,依依不舍垂死挣扎地摸一摸和自己无缘的孩子。虽然摸不到,但在她的想象里,她已经摸到了。

这个举动在这样的场合里异常突兀,无比失态,立刻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可惜姜婠婠浑然不觉着,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不可自拔,湿了眼睛。

“呜呜,我的小珊珊……”

姜婠婠今夜的礼服是修身的长裙,柔软高档的面料将她姣好柔美的身体曲线勾勒得令人心动,领口以上的肌肤娇嫩莹润,衬着祖母绿幽敛的光芒,相得益彰,让人一眼已移不开目光。再加上她美丽哀愁的脸,红肿的眼睛,含着眼泪努力不让泪水掉下去的痛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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