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快去扶起来罢。”那声音虽软,却极轻淡,“难怪你宝叔赞不绝口,果然人才出众。”这样的声调说出来的场面话听到秦钟耳里,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低了头道:“小侄不敢当。”说罢终忍不住又抬头瞟了一眼,只见窗外的日光将将侧照在那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那光竟似能透过脸颊一般……好似那年秦钟见过的那尊薄胎雪花瓷宫灯般,一抹亮色由里往外层层地渲染出来……凝脂,这就是所谓的“肤如凝脂”罢……
秦钟花了眼,自个儿发起怔来,全没听真黛玉后面说的话,虽呐呐地接了紫鹃捧上来的表礼,却是无一言作答。宝玉当他腼腆性子又上来了,忙插科打诨,紧着与黛玉说话,乃是为秦钟解围的意思。黛玉哪有不懂的,心里不由嫌宝玉多事,心疼那秦钟,偏将她看作小人一般。她又不是那等娇蛮的人,不愿当着客人甩脸子,只面上越来越淡,最后终是转头瞅着秦钟见不着的地方儿,对着宝玉撇了撇嘴,翻了个大白眼。
他三人真在各怀心事,眼见着就要冷了场子。却忽听门口小丫头道:“大奶奶、宝姑娘并姑娘们来了。”就见李纨携了宝钗,带着三春走了进来。
秦钟听到人声,忙收了魂儿侧身一旁让出道来。黛玉见机舍了宝玉走了开去,宝玉笑着唤道,“宝姐姐今个儿也来了,真是稀客,身子可大好了?”——原来王夫人哪里耐烦应付三春,宝玉带着秦钟一离了她眼前,她就借口处理家务将她们打发了出来,过来请安的宝钗瞧着留下的自己一个人也太扎眼了,是以与照管三春的李纨一齐辞了出来,同往这厢里来。
“前个听三妹妹说起宝兄弟新起了间书房,就一直想过来瞧瞧呢……”宝钗笑着打量着这间两面都是大窗的屋子。
“这书房可不是我的主意,却是林妹妹求了老太太给收拾出来的呢,宝姐姐瞧着可好。”
“即是林妹妹的法子,自然是好的了。”宝钗瞧着屋子里美人榻,书案,绣架,棋秤,茶桌等等一应俱全,看是随意地四处散落着,猛一瞧只觉得连落脚之处都没了,再一看倒也别有韵味……只她新来,一时却不拿不定该坐在哪里才好。
黛玉本是瞧着一进房就拉了润妍去顽的惜春,心下暗自琢磨这两人今日不知又会顽个什么花样出来,闻言却是一挑眉,轻笑道:“薛姐姐说笑了,这个功我可不敢冒领了去,不过是老太太瞧着天越发的冷了,心疼过来请安的姐妹们,方忙着收拾出这屋子来。真论起来,可是我沾了姐妹们的光呢。”黛玉不知道宝钗想说什么,也许是防备心太重罢,她说的话总让黛玉觉得有些别扭。毕竟,她最不想的,就是这书房成了宝玉名下之物。
“横竖谁沾谁的光都好,只姐妹们能常这般聚在一处亲亲热热地说笑,我瞧着就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宝玉笑嘻嘻拉了宝钗在美人榻上坐了,又接了小丫头们上的茶,道:“这是我前个儿得的枫露茶,昨天我喝着还好,今天特意让她们泡上的,姐姐尝尝可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1、看秦钟出场正面的细节描写,原文第七回:果然出去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些,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fēng_liú,似在宝玉之上,只是羞羞怯怯,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慢向凤姐作揖问好。凤姐喜的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可见有些女气。
2、秦钟进贾府:第八回中:次日醒来,【甲戌双行夹批:以上已完正题,以下是后文引子,前文之馀波。此文收法与前数回不同矣。】就有人回:“那边小蓉大爷带了秦相公来拜。”宝玉忙接了出去,领了拜见贾母。贾母见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堪陪宝玉读书,【甲戌侧批:娇养如此,溺爱如此。】心中十分欢喜,便留茶留饭,又命人带去见王夫人等。众人因素爱秦氏,今见了秦钟是这般人品,也都欢喜,临去时都有表礼。贾母又与了一个荷包并一个金魁星,【甲戌眉批:作者今尚记金魁星之事乎?抚今思昔,肠断心摧。】取“文星和合”之意。又嘱咐他道:“你家住的远,或有一时寒热饥饱不便,只管住在这里,不必限定了。只和你宝叔在一处,别跟着那些不长进的东西们学。”【甲戌侧批:总伏后文。】秦钟一一的答应,回去禀知。
3、秦钟在贾府的情景:第九回:自此以后,他二人同来同往,同起同坐,愈加亲密。又兼贾母爱惜,也时常的留下秦钟,住上三天五日,与自己的重孙一般疼爱。因见秦钟不甚宽裕,更又助他些衣履等物。不上一月之工,秦钟在荣府便熟了。
——由此可见,秦钟不可能没见过黛玉。想来也应是极常见才是。曹公不写,想来一是两人相交的情景与主线无关,二来么,许是不愿以秦钟污了黛玉也未可知。
另:缓更说明:
吾父于二月底因咳嗽去看病,本以为不过是感冒,却给症出了肺癌。余虽非稚龄,但惊悉此事,顿觉……天塌地陷~~直至三月五日吾父第一次化疗~,在下方才找回过点气来,感觉~嗯,仍是十分糟糕~~莫说写文了,就连洗脸,就连着拿错了两日面巾(额,不要问用的什么毛巾)。是以此章写成的极晚,还请看官们见谅。(以己渡黛玉,不知可算了解其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