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惊讶地抬起眉,眸色柔婉地望进淑太妃眼底。
太妃笑了笑,唇角抿起一个怡人的弧度,“瑶华宫那么多小娘子,官家牵挂的独独是你。可偏偏在选后时,他放出了王七娘子那样的风声。我知道,任何一个当选的女子都不会对这番前事毫无芥蒂,你也一样。可是阿瑶,官家是天子,他身在其位,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现在,展露在你眼前的只是冰山一角,以后还会更多。你已成了他的妻子,如今,他亦是诚心待你。小娘娘也希望你能同样回报他。放下之前的顾忌,与他夫妻交心。”
“小娘娘。”舒窈目色盈盈望着面前的太妃,沉声缓缓道,“这算是您对阿瑶的要求吗?”
“不。”太妃摇摇头,脸色平和可亲,“这不是一宗命令要求。这甚至不算一个太妃对新婚皇后的规劝。它只不过是一个母亲心底里最质朴的愿望罢了。”
舒窈笑了笑,垂下头,声音低低地答复她:“好,小娘娘。我答应你,阿瑶答应你便是。”
以情换情,以心换心。
不论帝王凡夫,只要他倾心待她,她便也诚心待他。
永不相负这样的话,于帝王家来说,出口容易践行难。承诺太过奢华,反而不显真实。眼下她能给太妃的,正如赵祯能给她的,不是天长地久,只是一日复一日。
慈寿殿中,叙话完毕,舒窈告辞出来,正要赶步登肩撵,却不防自己被角廊里迈出的赵祯一下握住了手臂。
舒窈惊诧地睁大眼睛:“你……你怎么还在?”
“在等你出来,一同回去。”赵祯勾弯着修俊眉眼,笑若薰风地重牵了她的手,“小娘娘都跟你说了什么?可有提到过你入宫前的事?”
他记得他曾经央小娘娘试探过母后,让母后不要在他立后前为他往承明殿放教引宫女。只是详谈隐秘,除了他和小娘娘,并无第三人知道。而眼下,他已然得偿所愿,立阿瑶为后。这就难保小娘娘会好意为之,为促他夫妻二人情谊和睦,把前情悉数告知阿瑶。
有些事,做时是一种心情;让当事者知道,却是另外一种心情。赵祯新婚燕尔,正是与娇妻情浓恩重时,丝毫不想在此刻于阿瑶面前提及以后必然将面对的纳妃选秀事。
舒窈不知他别有推敲,只是侧转了头,清澈眼睛一瞬不瞬望定赵祯,目光在他面上久久流连,似夏日的方塘菡池,又似秋日的映月湖水。
“怎么这么看我?”赵祯被她瞧得脸色微赭,极不自然。
舒窈笑了笑,倾身欺近赵祯,在他耳畔吐气如兰:“真想知道小娘娘跟我说了什么?”
“那是自然。”
舒窈眼睛眨眨,嘴角微微绽出一朵狡黠*的梨涡笑容,“小娘娘说,要你我帝后和谐。还说要你知我懂我,疼我宠我,凡事让着我,你心里头要有我。”
赵祯错愕失笑,眼望近在咫尺犹自面不更色,喋喋利口的纤美小人儿,弯身一把将人拥起,抬步上了肩撵。
舒窈猝不及防,低呼一声,双臂扣揽,牢牢环住赵祯脖颈。
肩撵明黄纱帷垂下,四周宫人悄然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见帝后亲昵作为。
御撵中,赵祯拥揽着舒窈,温凉柔软的薄唇贴在她耳后,声音诱人蛊惑:“小娘娘只说了让我如何,就没说让你怎样?”
舒窈转头看了看宽大的撵座,将脸埋入赵祯怀中,理直气壮道:“没有。”
赵祯胸膺溢出一声好听的低笑,倾身吻在她鬓间,屈指敲了敲她额头:“梓童竟然不欲学前人让撵之德?”
舒窈这才从他怀中抬起头,撑身坐直,仰面郑然专注望着赵祯,一字一顿答道:“臣妾不欲学她班婕妤,臣妾亦不愿意陛下成那汉成帝。此二人中,为后妃者徒有令名,却结局可叹。为帝王者,有史书留艳,却为后人轻慢。这般凄凉之果,怎可为我辈效仿?故此,阿瑶不愿自己成她,六郎亦不要成刘骜,好不好?”
赵祯听罢悠悠愣怔,待伸手将舒窈重新拽入怀抱,他才以下颌摩挲着她顶发,沉声喟叹:“有这番话,阿瑶纵是没有让撵之举,亦有让撵之德了。”
舒窈在他怀中蹭蹭,一手牵引他的手掌护在她腰际。温暖掌心蕴藉了肌肉的酸楚倦乏,让她身体不由舒缓,软软偎靠在他肩头。
“怎么了?”赵祯撩帐看一眼行程,柔声关切道,“是身子疲累了?”
舒窈点点头,似恼还嗔瞪了把赵祯,手放在小腹处,声如蚊蚋:“酸疼酸疼的,有点难受。”
赵祯伸手覆上她手背,力道温和适中,徐徐揉释着问道:“要不要紧?用不用召太医?”
舒窈脸色轰然红透,齐整贝齿一下咬在赵祯腕处,恼羞愤然:“你说什么呢?召太医?太医来了要怎么说?”
赵祯疼得抽了口冷气,好脾气地拍拍她脖颈,柔声哄道:“午间还有宫宴。也是一番忙碌呢。那些百官命妇你不想见还好说,只是北朝使团的随行人员有位宗室亲王的胡殷郡主,说是专门前来瞻仰大宋国母风采,恐怕不那么好打发。”
“胡殷郡主?”舒窈茫然地抬起头,“怎从未曾听说过她?”
“是辽主的一个堂侄女。此次来朝也未必是全为大宋,还为那位西平王的世子。今年与回纥之战中,党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