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樊歆便去了温浅的办公室,拿着一张新乐谱,如一个交卷后迫不及待等分数的好好学生一般,积极地向温浅道:“温先生,您看看。”
温浅扫一眼谱面,跟昨天打印的油墨乐谱不同,这是签字笔画的,上面还略有些小小的涂改,一看就知道是人工写成,温浅眉头一挑,“你把我的谱子改了?”
他口气微显怪异,不知是愕然还是生气。一旁阿宋亦是愣住——这么多年,温浅谱过的曲,可从没人敢随便改。
他以为温浅会甩脸色,然而他没有,他眉头在微蹙片刻后慢慢舒展开来,低头仔细端详。
樊歆像献宝似的,指着乐谱后部分道:“我把高潮的部分改了一下,你先前那个的确很好,但我稍微调整了一下顺序,把高潮的音调加高了一些,唱的时候不论是节奏还是情感,层层推进,更具有爆发力。”
“我可是想了一晚上!还打电话跟两个资深老师请教过!”见温浅凝神不语,樊歆坐到钢琴前,兴冲冲地道:“不信我演奏一遍。”
不等她回答,她双手已经放在琴键上,流畅地弹奏起来,音乐从舒缓到轻快逐渐高亢,她的神情亦随着音乐越发愉悦欢快。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在黑白的琴键上,随着她灵活的指尖跳跃不已。她弹着弹着,情到深处,情不自禁的唱出来,歌声美妙,随着钢琴婉转不休。
温浅静静听着,指尖随着她的拍子在茶几上轻轻扣动。阿宋似乎也陶醉其中,听得极认真。
待樊歆唱到后半段时,流畅的钢琴声里倏然插进笛子的清脆悠扬,樊歆扭头,就见温浅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侧,姿势优美的横握一根玉白长笛。
樊歆微微一笑,继续弹奏。
接下来的时光里,两人一个坐一个站。钢琴前的樊歆姿势端庄,拂过琴键的手连绵如行云流水,而站着的温浅站姿优雅,目光专注的抚笛。玻璃窗前的帘子随风拂动,日头透过薄绢纱打在两人身上,镀出微微的辉光,像是电影里逆光的黑白镜头,被定格在温柔的岁月中,呈现出静谧的美。
两种截然不同的乐器在同一个空间激撞又交融,那琴声缠绵深情,长笛清亮欢快,随着樊歆妙曼的歌声融入一体,越发有珠联璧合之感。
三分钟后,曲子演奏完毕,而阿宋已听呆了去。
合奏完毕的两人对视一眼,眸里均有赞赏之意。温浅颔首,给了三个字点评,“还不错。”
墙角的阿宋再次挑眉,只有跟了温浅四年的他才心知肚明,能得到温浅言简意赅的“还不错”,比千万句长篇大论的夸赞更来之不易。
樊歆没他这么诧异,大概她对温浅这方面了解不深,何况她改他的谱子也不是第一次。于是她抿唇一笑,两个小梨涡颊边荡漾,“我可想了一整晚呢。”
温浅眼眸浮起极浅的笑,似秋日湖泊被微风掠过,笑意宛若涟漪无声蔓开。他凝视着她,“你这是在邀功么?”
“我哪敢,您不嫌弃我就心满意足了!”樊歆笑着摆手,“如果您觉得这种更好,那就尽快录吧,早点录完大家都安心。”
“谱子既然改了,曲子的编配和音之类也得跟着改,音乐部需要时间……”温浅思忖片刻,“这样吧,你明天下午来。”
“好,那就明天。”樊歆挥手告别,“不录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回家多喝几杯润喉茶,好好保护嗓子,明天争取顺利录成。”
她说着起身离开,大概是心情愉快,步态轻盈地像踏着舞蹈的节拍。
待她走后,阿宋再次感叹,“这个樊歆,有才!”
温浅无声默认,目光仍落在那张手写的曲谱上。初春的晨光明净又温和,他沐在阳光灿烂的窗下,越发显得白皙清隽。
阿宋继续道:“慕春寅真是好眼光,挖掘了她!会唱歌会跳舞会演奏会谱曲……啧啧,简直前途无量到人见人爱嘛。”他递过去一个试探的眼神,“不知道她跟盛唐签了几年,咱要是等期满挖过来,您的音乐国度必然开疆扩土。”
温浅换了个坐姿,雪白的袖扣和英式条纹衬衫依旧笔挺服帖,他淡淡道:“我倒是想来着,可你以为慕春寅这么好说话?”
“也是。”阿宋靠在窗台,漫不经心往楼下看,目光扫过公司大门口时突然挑眉,“咦,这两天都是莫小姐来接樊歆的,今儿怎么换成了周公子?这公子哥一贯fēng_liú,该不会是在追求樊歆吧!”
他饶有兴趣的继续看,嗓门蓦地又抬高,“呀!我好像说中了,他送花了!”
“什么?”温浅微微挑眉,注意力终于从曲谱上转到窗台,从九楼的高度往下看,就见荣光公司门外停着一辆卡宴,长身玉立的周珅站在那,手臂里抱着一捧娇艳的鲜花,樊歆高高兴兴接下,两人一道上了车子,轰地一声引擎响,车子远远驰了出去。
温浅突然出声问:“他送的什么花?”
阿宋道:“隔得太远没看清楚,似乎是郁金香?”
“红色郁金香是什么意思?”
阿宋摇头,“我也不是很了解花……您稍等,我上网查下。”
他掏出手机查询,须臾道:“红色郁金香代表热烈的爱意。”
他话落连连点头,“看来这周公子还真追上了……不过也很正常,这年头富豪爱明星,明星爱豪门……”
他话没说完便顿住——温浅抬头,轻飘飘瞅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却又含着淡淡的冷意,他没由来心里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