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耐着性子劝着,他知道一般情况下对抑郁症患者说出这种话语气不可太重,特别是当他们被疼痛折磨的时候,因为他们的情绪将会变得异常不稳定,然而赫尔曼说着说着,却发现,自己面前的西奥罗德竟然低着头笑了起来,而他这憋笑的动作让他的双肩不断抖动,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直接让他龇牙咧嘴。
“抱歉,赫尔曼,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我本不应该笑,可是……”这家伙说的话简直和那位医生说的话相差无几呀。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莱希特先生。”见西奥罗德的神情不知是痛苦还是发笑,赫尔曼不禁有些头疼,他的语气立刻回归了应有的冷硬。
“不,别误会,我并没有嘲笑你。”西奥罗德说着,用左手揉了揉被疼痛和笑意折磨的脸,平复了心情,这才平静地望着他,“我是在嘲笑我自己,赫尔曼,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可笑吗?”
明明已经经历过一世,明明早就知道病因,明明不止一次地被一流心理医生警告和提醒,却依旧执迷不悟,就算重活一世,依然义无反顾地走上那条自毁的老路,并且又被一位医生,用和上辈子相差无几的话语警告。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而我偏偏不想放弃,不,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无法。你瞧,明知道这条道的尽头是万劫不复,而我依然如同一个傻瓜似的埋着头往前冲,你说,这难道不可笑吗?”
“但是,你别忘了,赫尔曼洛克,一开始,到底是谁,将我从海里拖上来,并且坐在我的面前,告诉我,如果我想坚持我的梦想,我就不能如此天真和任性地如同一个挑食的孩子,挑去丰盛大餐里我不喜爱的青椒,又是谁告诉我,这条路上,注定了将会布满荆棘。”
“这是我的梦想,我的荆棘,不是你的。你可以选择帮助我战胜,也可以选择站在一旁任我披荆斩棘,但你不能前方的荆棘路太危险,而让我选择退却或逃避。”
西奥罗德的嘴角分明带着温暖宁静的笑意,但是他那双眼,炙热,耀眼,如同夜空里最明亮的繁星,又如同不顾一切奋不顾身扑向大火之中的飞蛾,让赫尔曼看了,不由得心底一震,忘记了说话。
而西奥罗德却站了起来,擦过赫尔曼的身体,主动迎向向自己跑过来的救援人员。
赫尔曼起身望向不远处向医生冷静叙述自己情况的男人,冷灰色的眼晦涩不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如果说抑郁症是西奥罗德的荆棘,那么他又何尝不是他的荆棘呢?
赫尔曼叹了口气,走向那辆救护车,刚准备随车将西奥罗德送去医院,却不想半路被一个医生拦了下来。
“抱歉,先生,病人只能有一位家属陪伴,你可以选择开车跟在我们身后。”那位医生说,钻进了后车之中。
在车门关上以前,赫尔曼看见了坐在病床上的西奥罗德,以及坐在他身边的纳特尔。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他似乎看到了纳特尔挑衅地瞥了他一眼。
这小子,之前扭头就走原来不是负气离开,而是准备抢先一步站在外面等救护车啊。意识到这一点,赫尔曼无奈地摇摇头,走向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