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岛火车站,顾忆湄提着行李上车,长这么大,她很少坐火车,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让她快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包厢,放下行李,身心疲惫的她终于能有机会躺下。
感觉到火车开动的声音,顾忆湄厢门被拉开的声音,惊愕不已,她明明是包下了这个车厢,怎么还会有人进来?
一见是邢栎阳,她立刻明了,这家伙查了她车号,尾随而至。
乍然相见,两张脸都是愁苦至极,凄然凝视半晌,邢栎阳放下行李,轻轻拉好车门,默默坐到对面的卧铺上。
顾忆湄瞪大了明亮的双目,注视着邢栎阳,心跳得狂乱无章,有好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南溪。”
“那天你和你表哥的话,我在外面听到了。”
顾忆湄怔了怔,自己还真是多此一问,心思缜密的他一向有手段,想知道的事没有查不到的,就连听壁脚都比别人耳朵灵,又问他:“查了我车号?”
“打电话到你公司,听说你请假回乡,到车站查你车次,知道你坐这班车。”邢栎阳的声音很低,声调苦涩嘶哑。
他多么了解她,知道她为了省钱,必然不会买飞机票,但也不会买硬坐,买安静的包厢票是她风格。
“你头上的伤好了?”邢栎阳关切地伸手去抚摸顾忆湄前额,拆掉纱布,结痂也已经脱落,但是伤处的皮肤还是很明显比别处肤色浅。
温热的手指带着怜爱和试探,小心翼翼地抚摸她伤处,像是在替她疼。
“为什么不死心?”顾忆湄声音忽然冷下去,都这样了,他还追来。邢栎阳把手缩回去,轻声道:“眉豆,让我陪着你,无论你去什么地方,让我陪着你。”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哪怕不能在一起,只要能每天看到她,他就满足,他甚至低三下四地想,哪怕当她身边见不得光的影子,他也情愿。
一向冷峻凛然的他,此刻却低到尘埃里,忧伤憔悴的眼神一下子击败了顾忆湄伪装的壁垒,她缓缓低下头,深入骨髓的疼痛令她五内俱伤,他又有什么错,自己为什么要错怪在他头上,选择跟他在一起的明明是她自己。
她受不了她深爱的男人看起来这样难过,把脸埋在他温暖的手心里,泪水滴在他手上,她才发现,他原本温和有力的双手伤痕累累。
“你的手怎么了?”顾忆湄抬起头。
“去拳击俱乐部练拳。”邢栎阳平静地说,并不诉苦。尽管他这几天痛苦地就快疯了,他也不会在她面前说一个字。她的心理负担已经足够沉重,他不想做压垮骆驼那根稻草。
顾忆湄没有安慰他,她需要发泄,他也一样。
火车在原野中疾驰,窗外景色渐渐变作单调的农田,顾忆湄却看得津津有味,早春时节,南方大部分地区尚未开始耕种,但大地已经返青,偶尔也能看到耕牛在田间劳作。
“顾家祖上是南溪乡下人,爷爷的爷爷之前那些祖辈都是以种田为生,到了我太爷爷那一辈,才开始住到镇上,太爷爷在药铺里当伙计,药铺老板看上他手脚勤快,收他当上门女婿。”
接受了父亲的离去,顾忆湄心平气和地开始讲述顾家的历史,邢栎阳耐心聆听。
“药铺老板去世后,太爷爷继承了他的小店,起早贪黑,日子依然清贫,南溪是个小地方,当时人口不过数百户,药铺生意清淡可想而知,所以后来,他送我爷爷到外地上学。爷爷毕业后,辗转到了鹭岛,鹭岛开埠早,华洋生意都好做,顾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迹。”
鹭岛是个移民城市,常住人口三分之二来自五湖四海。
顾忆湄接着道:“爷爷忙于生意,到了三十岁还没有娶妻,太爷爷便替他做主,在南溪镇替他说了一门亲事,爷爷不愿娶个不识字的乡下女子,亲事定下来三年,太爷爷再三劝说,爷爷才回乡成礼,圆房一年后,妻子生下一个男孩,但爷爷并没有带他们母子俩回鹭岛,听说生下来的男孩从小就不正常,口歪眼斜、智力不大好,做生意的人觉得晦气。”
邢栎阳道:“照这么说,你父亲应该不是你爷爷第一个妻子生的,他后来又娶了一个?”
“是的。”顾忆湄很佩服他聪明,“四十岁的时候,爷爷娶了我奶奶,我奶奶是女学生,给爷爷当了一年多秘书,爷爷看中她精明能干,娶她为妻,乡下的妻子早被他遗忘了,听说他曾经寄过去一纸休书,也不知乡下妻子收没收到。我奶奶进门三年,生下我爸爸,非常得宠,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孩儿,但是没有护理好,女孩活到一岁多就死了,我爸爸便成了我爷爷心头肉,送他出国留学,把家里生意一点点交给他。”
邢栎阳道:“看来你父亲后来和南溪老家的人还有来往。”
顾忆湄点点头,“爷爷在世的时候,虽然没再回过南溪镇,但经常惦记父母和他的傻儿子,经常寄钱回去,后来太爷爷过世,爷爷还让我父亲代表他回乡送葬,那时候爷爷自己身体也不好,住在医院里。”
“就是那个时候联系上的?”
“应该是的,父亲心地好,看到自己傻哥哥生活没有着落,只能守着老家的房子过清苦日子,本想把他接回鹭岛,但是家里都不同意,大伯伯自己也不同意,他在南溪生活惯了,喜欢那种悠闲自在的日子。”
“看来他智力也不是特别的低,还有自